为了保住蓝家九族的性命，她从未想过要用它，没想到最后给了褚相这个宿敌。
苏意啧声道：“就当是我们蓝家对文少君的补偿吧。”
耳边却传来君天佑的一声轻笑。
君天佑悠悠道：“只怕你自己也不舍得让他死吧？”
闻听，苏意一顿。
何人不曾是少年？
“我五岁时，当时还在蓝家，还没有流落街头，和大哥、三哥他们到街上玩，正好碰到了刚中状元的褚相，一身鲜衣打马游街。”
当时的褚相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身文人傲气风光无限。
苏意当时正巧学了一句话，觉得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大丈夫生当如是。
谁知，等她上了朝堂，当初的少年状元，已经成了深谙官场之道的算计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大奸臣。
苏意一偏头道：“自从他当上丞相后，军饷粮草都变得充备富裕，战马也壮了不少……”
唯有治国有道，方可国富兵强，也说明褚相确实是个好丞相。
这是非功过，到底该怎么算呢？
君天佑怅然负手。
“你说。”苏意冷不丁地问道：“我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跟他一样？为争权夺利，泯灭良心。”
“那我也带你来烧烧纸。”君天佑话音刚落，就见漫天纷飞的纸钱里，褚相终于起身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泥，走到了十里亭所在的渡口。
“舅舅！”等候许久的文少君连忙起身，圆润的身子直接将人紧紧地抱住，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褚相鼻头一酸，轻轻地拍打着她颤抖的肩背。
他宠溺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舅舅就是回籍而已，往后有机会，你就让你夫君带你回一趟娘家，舅舅在老家等你。给你种上你最爱吃的西瓜、南瓜，再养两只大白鹅，给你做烧鹅。”
“嗯嗯！”文少君呜呜点头。
褚相扶住她的脑袋，用手指替她擦着泪，将她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看着看着，老眼就朦胧了。
他忙深吸一口气笑道：“好好跟你夫君过日子，以后在杨府也收敛点儿，舅舅不能再给你撑腰了。好了，舅舅走了。你记得替舅舅谢谢太子妃的救命之恩。”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他迅速绕过文少君，上了等候许久的渡船。
接过宝珠递过来的包袱，他忍不住又叮嘱道：“好好照顾小姐。”
“嗯！”宝珠认真点头，回身扶住泪流满面的文少君。
两人站在岸边，目送渡船渐行渐远，褚相修长的身影也逐渐隐入寒雾当中。
直到眼前只余下茫茫江雾，褚相这才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眸，坐在船头看着水分两边。
行船出了京畿，江面上的船也多了起来。
天水一色，漆黑的只见船上灯笼。
褚相被阴寒的夜风吹到回神，眼前便落了一个身着斗篷的男人。
以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兜帽里隐藏的那张脸。
“离术！”瞬时间，他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看向距离不远的一艘船只。
“卿卿来送我了吗？”
临走前能再看她一眼，那他就此生再无遗憾了！
离术却猛地暴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娘娘让我来送你一程！”
褚相不恪置信，“怎、怎么可能……”
阴森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来，“娘娘早就厌倦你了，要不是为了争储大计，早就将你杀了！”
褚相震惊不已，“不可能，我与卿卿两情相悦，我们还有宛宛……”
“我才是和娘娘两情相悦的人！”离术恼怒地加大了手劲，“她是我的女人，宛宛也是我的女儿！你知道我每日看着她在你和先帝之间辗转，我的心有多痛吗？”
话落，离术趁褚相不备，直接用手贯穿他的胸膛，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心脏！
“我每天都在想着要让你们怎么死！今天，我终于可以如愿了！”
他手腕猛转，奄奄一息的褚相登时如同爆竹般炸开，碎成血雾落在船上、江面，染红了他漆黑的斗篷。
与此同时，躺在紫湘宫象牙床上的皇贵妃猛地一阵心痛，窒息感瞬间涌上，又迅速消退。
她紧抓着撕痛的心口，身体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三郎……
是我对不住你……
隐约间，床幔外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女人的影子落在了床幔之上！
皇贵妃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淑妃的样子！
“啊！！”
眼看着一只手要撩开床幔，她惊恐地爬了起来。
“别过来！”
“离术！离术！安灵芸这个女人又跑出来了！”
床幔倏然被掀开，一股寒意直接从皇贵妃的脚底心蹿到了脑袋顶。
刚要惨叫出声，她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女儿十公主。
小名宛宛的十公主顿时愣在了床边，有被皇贵妃惊恐的惨样给吓到了。
她刚刚要是没听错的话，母妃是把她认作安灵芸了？
安灵芸可是已故昭和太后的名字。
难道，这紫湘宫真的经常闹鬼吗？
没由来的，十公主的背脊一阵发凉。
皇贵妃已经缓过神来，“宛宛，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母妃一起睡觉。”十公主飞快地说明情况，脱了鞋子就爬到了床里，害怕地抱住了皇贵妃娇柔的身子。
“母妃，你刚刚怎么在叫昭和太后啊？昭和太后从离术那儿跑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皇贵妃怔了一下，这才想起适才的失态。
她连忙轻揽住女儿说道：“当初昭和太后在大火之中惨死，母妃就时常梦见她来找我。离术说她这是化鬼害人，就找了方士在寝宫里设阵避鬼。本宫还以为，昭和太后这是厉害到连阵法都没用了。”
十公主将信将疑。
好不容易缓口气的皇贵妃却有些精神恍惚，想到褚相，忍不住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
“为娘就只有宛宛了。”她的声音发颤，好似担心十公主会消失一般。
十公主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母妃放心，宛宛一直会陪着母妃的。那母妃让后主收回成命好不好？宛宛就可以留在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