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官稍微松了口气。
正此时,一个年有四十的老妇人冲出人群和官兵,径直拦在了仪仗前。
她扯着嗓子大吼道:“这位太子殿下是假的!假的!”
负责仪仗安全的将军一惊,以为有人捣乱,忙要让人驱赶,郭安王却骑马靠过来阻止。
郭安王故作凝重道:“先禀后主再说!”
……
光德殿。
婉莹高坐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数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御街前的平民妇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唯有站在队首的君天佑一脸茫然。
当时街上,郭安王禀告婉莹后,一通利弊分析,婉莹决定暂停祭祀,先回宫审清这个自称有实证的妇人!
妇人胡莲瑟瑟发抖,嗓门儿却大得很。
“后主!他不是先帝的儿子,他是老妇我的儿子!他从小不学无术,四处招摇撞骗。虚白道长想要开导他,就把他带着云游。没想到,他居然敢谎称是皇子,还当上了太子殿下!老妇刚刚在街上看到,一眼就认出来了!”
郭安王厉声呵斥道:“你说殿下是你儿子,你可有什么凭证?!”
“回官爷,我儿子右脚脚底有七星痣。”胡莲言辞凿凿,不由气愤,“虚白道长说他有将相命,才说要带走他好好教导,没想到居然把他给教成这样!”
郭安王了然,慎重上谏:“后主,还请一验为证。”
不等婉莹应答,君天佑已经就地一坐,自己把靴袜给脱了,掰着腿看脚底。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有七星痣!
“这有什么?吾儿也有七星痣!”
闻风赶来的安灵芸心急若焚,也不顾是否有召唤,径直入了大殿,向来温和的眉眼极具威慑煞气,吓得胡莲一个激灵。
胡莲结巴了下道:“我、我儿子左耳朵后面还有颗痣!”
闻听,安灵芸抿唇未语。
郭安王积极问道:“敢问太后,殿下身上可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安灵芸明知他在故意挑事儿,只能僵硬道:“当年本宫诞下皇儿,未见过他半面,只听得接生婆说皇儿脚踩七星,怎会知晓他身上是否有其他印记?”
“如此……”
郭安王沉吟着到了君天佑跟前,先客气了下,这才拨开君天佑的左耳。
后面果真有颗小痣!
满堂皆惊。
君天佑仍是一脸不解地偏着脑袋。
他一指胡莲:“她才是我娘吗?”
“不是!”安灵芸急声反驳,“我们不如当场滴血验亲!”
郭安王忙点头:“娘娘所言有理。”
闻听,婉莹脸色暗变,下意识看了不动声色的袁国侯一眼,又扫了眼韩公公。
韩公公开口道:“还请娘娘先验罢。”
“也好。”
郭安王立即吩咐人端来水碗和较粗的银针。
急于证明的安灵芸首先扎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
君天佑害怕地不起身:“流血了,我不要……疼……”
安灵芸拧眉,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抓出他的手,就用银针在他的右手食指上狠狠一扎。
“啊!疼!”君天佑拼命挣扎着。
安灵芸死死捏着,紧紧盯着鲜血从他的指尖缓缓溢出,落入宫人及时递来的水碗中,与她的血相触。
很快,两滴血便又分开了!
安灵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会……”
“怎么会!”郭安王惊愕出声,立马招呼宫人换水碗,“胡莲,你来!”
胡莲和君天佑的血不约而同地落入碗中,迅速融和到一起,不分丝毫。
当即,满堂震惊。
胡莲则是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君天佑,喜极而泣地痛哭出声。
“儿啊!”
皇后不可置信地一个踉跄。
怎么会?
他们长着一样的脸,怎么可能不是母子呢?
他不是她的儿子,那她的儿子又在哪里?
她等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呢?!
一时急火攻心,安灵芸往后一栽,晕倒在地。
“姐姐!”婉莹霍然起身,催促道:“快叫太医!”
朝堂顿时混乱不堪。
太尉江崇始终冷眼旁观,见郭安王脸上划过一抹得逞之意,深沉的眸子暗淡了几分,眉头紧皱。
这明显是郭安王布得局!
可眼下这情况,“铁证如山”,君天佑定是要按欺君之罪斩首的!
只怕是没有时间给他找证据反击!
君天佑的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按律下判,说君天佑冒名顶替皇子,欺君瞒上,罪不可赦,于三日后午时,斩首示众。
“太子妃!”
如约而来的陈恪云推开酒楼雅间的门儿,朝坐在里面的人拱手见礼。
临近黄昏。
朝西的窗户正对着漫天云霞,满桌子佳肴也被镀上了一层橘光。
苏意起身回礼,示意陈恪云就座。
尽管心火如焚,苏意面上还是镇定如常地给他斟了杯酒。
“劳烦陈大人跑一趟了。”
“陈某也正好想要见见太子妃。”陈恪云眉宇间愁云不散,“您对殿下最为熟悉了解,定然也清楚他的为人身世,能否确定殿下是否真的是皇子?”
今儿个下午苏意还在军营练兵,脑子里正遗憾没能亲眼看到君天佑的祭祀大典,杨素就让杨府侍卫统领宋青来送消息,说君天佑要被斩首了。
苏意当时脑子就一嗡嗡。
关键是突然搞这么一出,她都无法判断,现在这个君天佑到底是不是皇子!
现下自然也无法给陈恪云一个回答。
苏意镇静问道:“那个叫胡莲的老妇,她可曾说,她的儿子是何时被虚白带走的?”
“据说是十年前,庆元四年,她儿子十一岁的时候。”
“那她儿子十一岁之前,他们母子家住何处?”
“南重胡家镇的胡家沟。”
陈恪云根据大理寺卿的堂审结果一一作答。
简单的两个问题,苏意松了口气,神情自若地笃定。
“此妇人在说谎!”
十年前的隆冬腊月,她父亲在京畿外的深山之中救了当时还在宫外的君天佑,这件事情他们二人都是印证过的。
那时候,胡莲母子还在南重胡家沟。
如此推论,她父亲当初救的人和现在的君天佑就是同一个人,不可能是胡莲的儿子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