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动作僵硬地拍了拍楚灵儿的肩膀，往旁边挪了几步，尽量不让人发现她的震惊和无措。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抽空回去的，你们先回吧。”
“太子妃……”
楚灵儿还想再劝，蓝千寻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让苏意一个人静静。
楚灵儿只好憋住要说的话，跟随蓝千寻、宋青一起离了开京畿营。
就算在战场上四面楚歌，苏意也能冷静应对。
这回，她却乱了分寸，就像头次上战场一般，心下无底，犹如乱麻。
难道君天佑真的要娶杨素进门吗？
她呆坐再帐中许久，才勉强捋清思路，撩开帐帘而出，踏着夜色月光，径直找到了狄鹰所住的营房。
狄鹰正坐在房间角落的高几旁，借着油灯擦剑，两耳不闻他人的热闹。
发觉吵闹声停，他这才抬眼看去。
其他将军在苏意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顺道带上了房门。
狄鹰不以为意地继续低头擦剑。
“太子妃又是来找我喝酒的吗？”
“差不多，不过不是今天喝。”
苏意毫不客气地拉了条长凳到他面前。
她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坐下。
“七日后杨素和君天佑大婚，到时候我给你带点喜酒回来。或者，你跟我一块儿去杨府，她见到你应当会高兴。你也算是替其母、舅、祖父母，送她出嫁了。”
狄鹰顿了下，又继续擦剑：“我就不去了，喜酒也不必给我带了。”
“怎么？你还是不看好这桩婚事儿？”苏意故作漫不经心地探问。
见他不答，苏意玩笑般地开口：“那日你醉醺醺地跑出去，我还以为你是去拦婚的。你这也没拦，我还以为你看开了，只要杨素与有情人成眷属，仇人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你不必套我的话。”狄鹰冷笑了声，“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你要想阻止他们成亲，就另找他人。”
苏意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这最多算是双赢，不算利用。我就是好奇来问，你怎么同意杨素嫁给君天佑的？”
片刻后，狄鹰将剑收归剑鞘，不耐烦地抬眼瞪她。
“她说你救她出狱，她要报恩，替你守着君天佑。她若不嫁，昭和太后就会让别人嫁给君天佑来制衡你，君天佑现如今不明事，到时候肯定会吃亏的。她嫁过去之后可以只与君天佑有夫妻之名，替君天佑周旋。”
狄鹰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我们并肩王府向来讲求忠义之道，我没理由阻止她！”
未料到是这个缘由，苏意心下动容，一时无从开口。
见状，狄鹰正色提醒道：“小姐说，她若帮你这回，你也能安心为并肩王府翻案。太子妃，你可莫要辜负冯家上下对你的寄托啊！”
……
七日后，太子大婚，迎娶侧妃杨素，普天同庆。
杨素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坐在妆台前，失神盯着镜中逐渐浓妆艳抹的自己，任由丫鬟婆子为她梳妆打理。
杨氏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面前娇艳胜花的妙龄女子。
往事翻涌间悲喜交加，怅然无限。
“当初你尚在襁褓，被丢在杨家门外，那还是隆冬腊月下着雪，你的小脸儿冻得青紫，是我将你抱起接入府中。转眼，竟是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都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只是，你为何骗要嫁你表姐的夫君呢。”
温声柔语饱含沧桑，夹杂着回忆萦绕在杨素耳畔。
杨素鼻尖一酸，眼里就起了雾。
她侧首看向杨氏，说道：“姑姑，素素不孝，未能在姑姑膝下尽孝侍奉，报答姑姑的养育之恩，素素今日本该向姑姑磕头谢罪……”
“好丫头，说什么谢不谢罪的。”杨氏忍着泪意托住她伸过来的手，“姑姑也没能为你做什么。姑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回来，还走到这一步，但姑姑希望你不后悔！”
杨素认真点头：“素素知道在干什么，姑姑请放心。”
杨氏轻应着，用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落下的泪珠。
不舍的慈爱目光像个钩子，紧紧地勾着杨素的心，也让她想起了正事儿。
杨素红着眼睛恳求道：“姑姑，素素能否再求您最后一件事儿？”
“有事儿你只管说，我们姑侄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杨氏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子。
熟稔的动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杨素暗暗深呼吸了下才憋住又要上涌的酸楚。
“当初爹爹最后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我长大成人，不能看着我出嫁。我想请姑姑回趟离江，替我祭拜父亲，将我嫁人的喜讯告诉他，让他能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杨府这些年一直都是靠着杨氏在支撑，杨氏是轻易不敢离开的。
可这是面前的人儿的心愿，也是兄长的遗愿……
总归现在杨府还有文少君和苏意，她暂时离开一阵应该也无大碍。
“好，等你三日后回了门，我就回趟离江。”
“谢谢姑姑！”
杨素感激地抱住杨氏，心中一颗大石稍稍落地。
要想彻底落地，她还得再为姑姑谋得个保护伞！
操忙的文少君路过房外，见她们姑侄情深，神情复杂地离开。
正好，在西苑的走廊里碰到了宋青。
“宋青！太子妃回来没有？”
宋青摇头道：“没有，属下正要来问问夫人，要不要去京畿营找太子妃回来。”
太子殿下迎娶侧妃进门，她这个正室虽然伤心，但理应该在。
文少君望着日渐西落，叉着腰虚喘了片刻，终究是一叹气道：“算了，来不及了，可能京畿营有事儿耽误了。”
她绕过宋青，又去前头照顾来参加出阁宴的客人，嘴里忍不住嘟囔了句“不回来也好，免得看着生气”。
宋青听得分明，扭头到了蓝千寻的院子里。
蓝千寻的院子里格外热闹。
除了楚灵儿和蓝千寻，莺莺、绵绵、贺丝丝、林木以及蓝大哥蓝千汐和懒散公司蓝千烨都在。
贺丝丝急问道：“怎么样了？用去找娘亲回来吗？”
宋青将文少君的话说了，楚灵儿和蓝家三兄弟俱都沉默不语，选择尊重苏意的意思，绵绵都说了句不回来好，唯独贺丝丝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