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东归酒肆之前,司空长风的体内已暗藏隐患,经脉受创,生命垂危。
他曾暗自设想,自己或许将如同那些流传的江湖逸事中描述的浪客一般,某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逝去。
然而,命运弄人,因缘际会之下,与一位年轻酒肆掌柜的邂逅,竟让他目睹了毕生难以想象的壮阔图景:
北离八公子的风云际会、顾晏两族的恩怨纠葛、逍遥天境的陨落,乃至一位冠绝榜上四甲高手的风采。
更令人惊喜的是,那长久以来折磨他的伤势,似乎也迎来了转机,重生的曙光悄然降临。
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司空长风不自觉地嘴角轻扬,绽放出属于少年人的纯真笑容。
这一幕,恰好落入温壶酒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心中暗道:“此人倒也有趣,此情此景竟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若非深知自己酒中玄机,怕是要误以为这小子正沉浸于什么琼浆玉液之中了。
与此同时,屋外,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并肩倚栏,目光聚焦于客栈一楼缓缓步入的身影。
那是一位手持匕首的年轻人,笑容可掬,看似平易近人。
然而,就在那年轻人现身的刹那,百里东君察觉到一丝异样,只见他的阿姐指尖轻触剑匣,一柄短剑瞬间握于掌心,戒备之色不言而喻。
“二位勿需紧张,我此行只为打个照面,日后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年轻人见状,迅速收起匕首,身形一展,轻巧地跃至走廊另一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以示无害。
“若真有重逢之时,恐怕也是因你暗河接了取我性命的差事。既然如此,为免日后麻烦,此刻便做个了断也未尝不可。”
百里筠秋的话语虽淡,眼中却无丝毫杀意,更像是一句玩笑。
年轻人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苦笑,对百里筠秋的直率颇感无奈,“百里姑娘,咱们这样聊天,恐怕难以持续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动手吧。”百里筠秋话音方落,短剑一挥,一道凌厉剑气划破空气。
年轻人反应迅捷,不假思索地撞破身旁的窗棂,一跃而出,任由那道剑气在空中消散无踪。
百里筠秋并未追击,只是继续冷眼审视着客栈内的动静。
百里东君心中好奇,欲上前探究,却刚一抬腿,便迎上了姐姐那严厉的目光,顿时噤若寒蝉。
他只好默默地陪在一旁,一同注视着客栈内的变化。
不久,一位手持油纸伞的身影步入客栈,礼貌地向他们这边点头致意,随后将银两轻轻放在柜台上,便转身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阿姐,刚才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你的样子,他们似乎非同小可。”
百里东君终是按捺不住,向阿姐问道。
“他们是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暗河中,近年来最为杰出的两位杀手。”
百里筠秋语气平静地解释道,“那个使寸指剑,一脸狼顾之相的是送葬师苏昌河,而手持油纸伞的,则是执伞鬼苏暮雨,如今已晋升为暗河大家长麾下蛛影杀手团的首领,又唤作傀。”
百里筠秋以一贯的沉稳语调阐述着,末了,她眼神微敛,淡淡瞥向百里东君,话语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记住,若将来与他们碰上,能避则避,若是避不开,我就得为你料理后事了。”
百里东君讪笑着回应,心中明了这是姐姐对他擅自离开乾东城,来到柴桑城的不满。
等待温壶酒与司空长风未果,两人索性点了几样佳肴,边品酒边聊。
百里东君对那瓶被寄予厚望的“上好的女儿红”却是不甚满意,言语间满是挑剔。
谈话间,顾家的一则消息悄然传入耳中:顾家即将再次举办婚礼,新郎为顾家家主顾洛离,新娘则是晏琉璃。
而关于晏家,传言已遭灭门之祸,凶手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使寸指剑,一个持油纸伞。
“是他们吗,阿姐?”百里东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百里筠秋轻轻颔首,确认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晏家满门遭屠,连府外之人也未能幸免,如此狠辣的手段,除了暗河,再无他人能有此实力与风格。
这件事,让初涉江湖的百里东君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借酒消愁。
百里筠秋见状,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别想太多,少年人的江湖,就该是清风霁月,那些血雨腥风,自有阿姐为你挡着。”
月已高悬,星辰点点,客栈内随着最后一滴酒落入杯中而归于沉寂,空荡得只余回声。
百里东君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向百里筠秋投去恳求的目光:“阿姐,让我出去透透气吧,这屋里闷得慌。”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孩子气,显然长时间的等待已让他感到不耐。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宠溺与理解,轻轻点头应允。
她深知西南道的风云已息,该散的已散,留下的皆是定数,东君的安全暂且无忧。
于是,她独自留在屋内,倚窗而坐,手中把玩着酒杯,却无心品尝,只是借酒消愁。
她的目光穿越夜色,凝视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无声的思念。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而急促的颤动自剑匣中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思君”剑的共鸣,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波动,急切地想要倾诉什么。
这把剑,不同于其他十二柄由剑心冢冢主或李先生命名的剑,它是百里筠秋为心上人所取。
思君无处寄,遥望水云悠。
剑名承载着她深深的情感与回忆。
“若你仍在人世,定能与东君一同畅游江湖,享受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吧。”
她轻声细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随后又是一饮而尽,试图用酒精麻痹心中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