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绵绵雨帘之中,雨生魔缓缓叙述着往昔与女刀客烟凌霞那场惊世对决。
“魔仙剑需要以身入魔,与烟凌霞一战时,我已无力遏制魔剑的反噬,时至今日,我已近油尽灯枯。”
说着,雨生魔轻抚伞柄,那里暗藏着他挚爱的佩剑“玄风”。
“只是,我不甘心默默无闻地消逝于荒野,只愿在生命的最后,一证我的剑道真谛。”
闻此,南宫春水不禁摇头苦笑:“你若欲证剑道,何须舍近求远?”
“我才是天下第一,还是用剑第一,你却偏要寻一名刀客来验证,真是不可理喻。”
雨生魔淡然一笑:“或许是因为我想通了吧,人间客怎比天上仙?既然无法企及仙人之境,那便力求人间无敌。”
“算了,不和你争论这些,你想死就去死,我也不拦着你。”南宫春水撇撇嘴,转身步入马车。
然而,洛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难得一见的落寞。
岁月悠长,每三十年一轮回,他遇见形形色色之人,结下各种缘分。
这一百八十多年间,诸多缘分消散,挚友相继离世。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心中仍泛起涟漪,感叹生命的短暂与脆弱。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他已散尽大椿功,也仅余此一生而已。
感受到他身上的孤寂,洛水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温暖了他逐渐冷却的心房。
“于人而言,生死轮回本是常态,但至少未来的路,我愿与你并肩同行。”洛水温柔地笑道。
南宫春水微微一愣,随即紧紧回握她的手,身体也向她贴近了几分。
雨幕中,叶鼎之心有戚戚焉,却未曾显露。他坚定地望向雨生魔。
“既然师父心意已决,那么接下来的旅程,弟子愿与您共赴。”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自长街另一端疾驰而来,杀气腾腾。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南诀之巅,第一之名!
在叶鼎之踏足此地之前,雨生魔欲再挑战现任南诀第一高手烟凌霞的消息早已沸沸扬扬。
众人皆渴望在两大高手交锋前夕,能率先向雨生魔问剑。
或许在他们眼中,从巅峰跌落的雨生魔,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雨狂徒。
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自与李先生重逢后,雨生魔的狂傲更胜往昔,而他的弟子叶鼎之,更是得其真传,青出于蓝。
一道凌厉剑气横扫而出,风雨为之色变。
转瞬之间,长街上仅余一人屹立。
“刀客凌云。”雨生魔目光深邃,望向长街尽头的那位刀客,沉声言道。
凌云身形魁梧,衣衫褴褛,斗笠勉强遮雨,满脸络腮胡,肩扛斩马大刀,宛如一尊不可动摇的门神,矗立于长街尽头。
他轻轻挥动大刀,掀起层层雨幕,声音低沉而沙哑:“听闻那一役后,你的修为大损。”
“确是如此,几近跌落金刚凡境。”雨生魔左手一扬,将水龙紧握掌中。
凌云微微调整斗笠,轻咳一声:“此番归来,你可是已恢复昔日修为?”
雨生魔心中暗叹此人言语笨拙,面上却未显波澜。
“若仅恢复至昔日之境,那岂不是重蹈覆辙,再求一败?我何苦来哉?”
凌云点了点头,神色肃穆:“久闻剑仙大名,凌云亦欲求一战。”
“若胜?”雨生魔微微侧脸。
“则代雨先生与烟凌霞一战,争那南诀第一之名。”凌云语气坚定。
“若败?”雨生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愿以此身,献于剑下!”凌云猛然挥动斩马大刀,风雨为之呼啸,一刀凌厉斩来!
叶鼎之转过身,白衫尽湿,眉头微蹙。
凌云,几年前便已是南诀前十的高手,他真有与剑仙雨生魔一较高下的实力吗?
雨生魔轻叹一声,伞沿微扬,手中凝聚的水剑瞬间化为游龙,穿破风雨,直指刀客凌云。凌云挥刀抵挡,却被这股力量震退十丈,斗笠应声而裂。
一招之间,胜负已分。
暴雨骤然而止。
雨生魔收起伞,对叶鼎之道:“我们走吧。”
整个过程,他连玄风剑与恶龙罩都未动用。
叶鼎之点头,抖落衣襟水珠,随雨生魔向长街尽头行去。
凌云如雕塑般矗立原地,一动不动。两人经过时,叶鼎之瞥见凌云额头之上,一丝血迹随着雨点缓缓地往下淌着。
“徒弟,方才那一式剑招,你可有所领悟?”雨生魔未曾回望凌云,径直前行。
叶鼎之紧随其后,听闻此言,神色微凝,片刻的迟疑后,终是缓缓开口:“师父,那魔仙剑,弟子无心习之。”
雨生魔步伐一顿,转身望向叶鼎之,也不觉意外,只是淡然地问道:“为何?”
“魔仙剑虽需以身入魔,但其威力之大,足以让你在南诀乃至整个江湖中屹立不倒。”
叶鼎之目光如炬,语气中透露出不容动摇的坚决:“师父,弟子心中之剑,只为守护挚爱之人而存。坠入魔道,绝非我心之所向。再者……”
他轻轻阖上双眸,仅一刹那,周身锋芒毕露,仿佛要将周遭的雨幕一并撕裂。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目中剑意盎然,无穷无尽。
眉心处,三花聚顶,道韵流淌,雨幕在其周身自行消散。
“再者,弟子如今所学之术,亦不输于魔仙剑。”
雨生魔闻言,沉默良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的选择,倒是出乎为师意料之外。”
“然而,你要铭记,剑道之路,万千变化,各有所长。关键在于找到那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既然你已心意已决,那便依循本心去吧。”
言罢,雨生魔再次迈开步伐,继续前行。
而叶鼎之却突然驻足,目光紧紧锁定在雨生魔的背影之上,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轻叹,将满腔话语咽回腹中。
他欲言又止,实则是想问,若废去魔仙剑法,师父雨生魔是否便能摆脱那必死的宿命。
然而……
这念头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大抵,他是无法做出这等抉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