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行到汉水之畔,两人坐了渡船过江。船到中流,汉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罗辑心中亦是思如浪涛。
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便饶了你性命,否则莫怪无情。”这声音穿过波浪声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内力不弱。
罗辑心中惊讶,暗道:“究竟是哪一路人马,要来抢走无忌?莫非还是图谋屠龙宝刀,趁我们离开古墓之时,前来发难?”
抬起头来,只见两艘江船如飞地划来。罗辑目力极佳,见前面一艘小船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后面一艘大船,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众武官拿起船板,帮忙划水。那虬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后面船上毕竟人多,两船相距渐近。
过不多时,众武官和番僧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射去。但听得羽箭破空,呜呜声响。
罗辑心下了然:“原来他们是要那虬髯大汉留下孩子。”上次两个蒙古军官伤害无忌,而罗辑竟然没有能够留下他们,时常心中懊悔。如今又见蒙古官兵残杀汉人,便要出手相救。
只见那大汉左手划船,右手举起木桨,将来箭一一挡开击落,手法迅捷利落。罗辑赞道:“这人武功不凡,英雄落难,我怎能坐视不救?”向摇船的艄公喝道:“船家,迎上去。”
那艄公见蒙古军官杀人,空中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拼命将船划开尚嫌不及,怎敢反而迎将过去?颤声道:“我……我……你说笑话了”
罗辑见情势紧急,夺过艄公的橹来,在水中扳了两下,渡船便横过船头,向着小船迎去。
眼见得蒙古人的箭雨愈发稠密,那大汉已然抵挡不住,肩头、胸前中了两箭。罗辑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扯断绳索,将铜钱当作飞镖扔去,顿时将空中飞箭击落。
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式,要求双掌围挡八十一只麻雀,不让其飞走。罗辑虽然没有练到最高境界,但是击落十余只飞箭,还是不在话下。
四名番僧见箭只被击落,非常吃惊,但是铜钱既小,速度又快,他们看不清楚,只以为是那大汉使出什么诡计。
后面大船很快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那虬髯大汉兀自不屈,拳打足踢,奋力抵御。
罗辑叫道:“鞑子住手,休得行凶伤人!”急速扳橹,摇向小船,跟着纵身而起,大袖飘飘,从空扑向小船。
两名蒙古武官嗖嗖两箭,向他射来。罗辑使出“流云飞袖”,将袖袍一甩,两枝羽箭远远飞出。他右足一踏上船板,左掌挥出,登时将两名番僧摔出丈许,扑通、扑通两声,跌入江中。
众蒙古武官见他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一出手便将两名武功甚强的番僧震飞,无不惊惧。领头的武官用汉语喝道:“兀那汉人,你干什么?”
罗辑骂道:“狗鞑子!又来行凶作恶,残害良民,快快给我滚吧!”那武官听他骂鞑子,不由大怒,只是惧他武功高强,不敢造次,喝道:“你知这人是谁?那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普天下要捉拿的钦犯!”
罗辑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是周子旺的部属?”转头问那虬髯大汉道:“他这话可真?”那虬髯大汉此时全身鲜血淋漓,犹自护在男孩身前,道:“我常遇春誓要护得小主公安全。”这一句话,便是承认了自己身份。
只是他肩背上的两枝羽箭并未拔下,且箭头有毒,口中“嘿”的一声,便摔在船舱板上。
那小女孩扑在船舱中的一具男尸身上,只哭叫:“爹爹,爹爹!”张三丰瞧那具尸身的装束,当是操舟的船夫。
常遇春吃力地说道:“芷若,快到我身后来。”
两名蒙古军官突然手举长刀,向罗辑肩头猛劈下来。这两刀来势好不迅疾,然而罗辑早有防备,向前踏了一步,双掌起处,已击在两人的胸口,喝道:“去吧!”掌力吐出,两名武官身子飞起,噗通、噗通两响,摔入江中。
另两名番僧分别向小男孩和小女孩抓去,一名蒙古军官却从腰后取出一罐火油,便要倒下,另一名军官取出火折子,便要点燃。还有两名军官却放箭射向张无忌。
罗辑闪电般接下两箭,反射回去,那两个军官登时了账,跌入江中。常遇春挥掌抵住一名番僧,却被一脚踢倒,再吐一口血。
张无忌冲上前去,挥掌向另一名番僧击去,却被一掌震飞。
罗辑使出螺旋九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无忌身后,将其接住,放在船板上。而后闪现在众番僧和武官面前,一人给了一掌。只听噗通之声不停,尽数都击落江中。他摇头叹息道:“不是当日害无忌那两个蒙古军官。”
袍袖挥动,卷起一杆番僧留下的金刚杵,用力一掷,将蒙古人乘坐的大船打了一个大洞。大船进水,慢慢向下沉去。
再看张无忌时,只见他脸色发绿,摇摇欲坠,显是刚才受了一掌,引发了内伤。罗辑连忙替他疗伤。好在这几年来,罗辑坚持医治张无忌,熟练得很,很快便将其病情稳定住,暂且安置在船舱中休息。
然后,罗辑替常遇春拔出毒箭,使出乾坤大挪移,将毒血用内力吸出抛洒江中,敷上拔毒生肌之药。然后取出丹药,喂入常遇春口中,将小舟划到渡船之旁。
正待要扶他过船,岂知常遇春甚是硬朗,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抱着女孩,轻轻一纵,便上了渡船。罗辑暗暗点头:“这人身受重伤,仍如此忠于幼主,确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
那女孩望着父亲的尸身随小船漂走,不住哭泣。常遇春道:“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射死船家周大哥,若非恩公相救,芷若多半也性命难保。”
罗辑取过蒙古军官的那一罐火油,摔碎到小船上,再将火折子晃燃,扔在船上。熊熊烈焰腾空而起,吞噬了一切。
常遇春低头抚胸,念念有词道:“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罗辑心知他念的是明教的悼文,也不去管他。取出几两碎银子交给艄公,说道:“艄公大哥,烦你顺流东下,过了仙人渡,送我们到太平店上岸。”那艄公见他将蒙古众武官打得落花流水,早已万分敬畏,何况又给了这么多银子,连声答应,摇着船沿江东去。
常遇春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恩公救了小人性命,小人给您磕头。”罗辑伸手扶起,道:“常英雄不须行此大礼。”
一碰他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微微一惊,问道:“常英雄可还受了内伤么?”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公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鹰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
罗辑伸手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加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受伤着实不轻。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英雄了得。
罗辑好人做到底,当下命他盘膝坐好,使用一阳指替他疗伤。只见他出指舒缓自如,收臂潇洒飘逸,连点三十处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却又都是堂庑开廓,各具气象。
常遇春噗地吐出一口淤血,叫道:“好畅快!”
罗辑道:“不要说话,坐好了。”常遇春连忙正襟危坐。罗辑再点在任脉的二十五大穴,这次使的却全是快手,但见手臂颤动,犹如蜻蜓点水,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完任脉各穴。这二十五招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竟无分毫偏差。
张无忌和周芷若在旁边已经看得呆住了,心中惊佩不已。罗辑又点到阴维脉的一十四穴和阳维脉三十二穴,这一次是遥点,他身子远离常遇春一丈开外,发出指力。
只听嗤嗤作响,常遇春皮肤上现出一个个凹坑,转瞬即逝。他不禁大声赞道:“恩公真是神技!”
罗辑笑道:“差得远呢!要练到出指无声,才算是高深境界。”他倏忽之间,欺近身去点了常遇春颈中的风池穴,一中即离,快捷无伦。常遇春当即软软躺倒。
周芷若啊哟一声惊呼,张无忌连忙拉住她。罗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芷若不必惊慌,我这是让你常大哥好好休息一下,恢复起来更快。”当即把常遇春移在舱中,让他安卧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