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舍的声音悠悠传出道:“何方高人大驾光临?”罗辑一惊:以自己的修为,居然会被人发现?旋即醒悟,是前院来了不速之客。
“叮!”传来一下刃击之音,一个年青雄壮的声音传过来道:“怒蛟帮戚长征。到此来找少林马峻声讨回一笔账。”一边说,一边是兵刃交击的连串音响逐渐移近。
众人齐齐动容,这戚长征竟能边打边说,且声音清朗不断,像平常说话般,只此巳可知他功力远胜拦路的众门人。
罗辑心中一动,如鬼魅一般,绕到前院,跟在那戚长征后面,施施然向院内走去。
不舍道:“放他进来!”兵刃声沉寂下去,一个虎背熊腰、健硕挺拔,脸相豪雄,但看上去爽朗舒服、教人喜欢的青年,背着长刀,龙行虎步走进厅内。
另一个青年跟在他后面五六步远,身形雄壮,面目显出刚毅不屈的粗线条轮廓,更兼肌肤闪闪发亮,自具一股慑人心魄的力量。他正是罗辑,丝毫没有因成为了众人目光的集中对象而有丝毫不安,灿然一笑,站立场中。
戚长征仰天一阵豪笑,道:“马兄见我戚长征今日安然在此,是否感到失望?”
众人听他语气,便知马峻声定是干了对不起戚长征的事。
不舍皱眉道:“这两位兄弟,可知这厅内正举行八派的重要会议?”罗辑刚才只听声音,这时见到本人,才知是个和尚。
戚长征愣了一下,道:“我孤身前来,哪来第二人?”
这时,罗辑上前几步,站在戚长征侧面,拱手道:“在下明教罗辑,也是来找马峻声,要问一件事情。”
众人愕然,想不到马峻声同时遇到两个对头,真可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戚长征打量了罗辑几眼,点头道:“好一条汉子!功夫不浅,跟在我的身后,我居然没有察觉。”
罗辑笑道:“在下功夫浅薄,只懂一些潜踪匿形的本事,因此不敢擅闯韩府。正好戚兄进来办事,我就厚着脸皮跟着进来了。还请戚兄莫怪。”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既是马峻声的对头,就是我的朋友。今日我们一起揭露马峻声的虚伪面目!”转身向厅内,“我就是要拣你们开会的时候来,好将马峻声的所作所为,让自命正道的人知道。”
他闪闪有神的眼光掠过全厅,到了一个美绝人世的姑娘俏脸上时,愕了一愕,抱拳道:“请问这位姑娘,是否就是慈航静斋三百年来首次入世的传人,秦梦瑶姑娘?”
秦梦瑶浅笑点头。
戚长征仰天一叹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秀色,戚长征真是大开眼界。”
换了第二个人来说这番话,众人定会怪他色胆包天,不懂礼貌,而且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说,但戚长征语气真挚诚切,反使人感到他率直坦白的可爱性格。
罗辑在旁点头附和道:“我也是。”众人不禁笑了起来。秦梦瑶也露出莞尔一笑。
厅中一人道:“在下谢峰,戚兄弟与马峻声有何过节,何不爽快说出来。”
戚长征眼光再落在马峻声脸上,冷笑道:“马峻声!当初,我以为你是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将我们的行踪全盘奉上,希望你能为我请来援兵,但我们得到的是什么援手?就是莫意闲和谈应手张开了的虎口!马峻声,你有何解释?”
马峻声道:“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为了保护一位瞎了眼的老友,只能两害相权取其一。”
罗辑听出了端倪,立刻追问:“马峻声,我来问你!我明教护教法王、金毛狮王谢逊,双眼已瞎,一直住在冰火岛。前段时间,有人觊觎他手中的屠龙刀,以一把关系到上古秘籍的绝世好刀的消息,把他骗到江南,至今下落不明。此事是否你所为?”
“砰!”谢峰拍几而起,厉声道:“马峻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心中感叹,又会是这么巧,刚刚戚长征还在质询马峻声为何会出卖他们,这罗辑便来问罪,不用说也是马峻声要图谋谢逊手中的屠龙刀,正好遇到莫、谈等人。为了退敌,马峻声泄漏了怒蛟帮一众的行踪,才使莫、谈两人知道应在何处截杀他们。
所有的链条都对上了,马峻声罪责难逃。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马峻声晓得现在说出什么砌辞也没有人相信,他原本以为今次必能因缺乏真凭实据可安然过关,岂知事与愿违,可知人算不如天算。
一个尼姑站了起来,向不舍和谢峰各施一礼后道:“这事现在清楚明白,云清要离此回观了。马家兄妹这对从小被我宠大的孩了,竟做出了这种劣行,我实在不忍再听下去,再看下去。”语气中带着一股心灰意冷的味道。
没有人出言挽留,也不知可说些什么来挽留她,惟有以目光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厅门处。
戚长征一声闷哼,将各人眼光吸回他身上。
“锵!”戚长征大刀出鞘,冷然道:“三年前渡头一战,戚某以半招落败,今日很想再试试马兄的剑,是否仍有昔日的雄风?”
马峻声脸色阴沉至极点,没有答话。
不舍轻叹一声,往谢峰看过去。谢峰会意,微一点头,坐回椅里,意兴索然。八派出了这种丑闻,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马峻声牵涉到鹰刀和屠龙刀的去向,这是牵连到中原和雪区武林的大事,岂可轻易了结?
不舍肃容道:“峻声跪下!”马峻声脸色数变,缓缓走到厅心,跪了下来。
戚长征大感没趣,刀收背后,立在一旁。罗辑慢悠悠地在一旁观看,暗自偷瞟秦梦瑶,感觉到秦梦瑶也在偷瞟他,顿时心中有数。
刚才一见面时,罗辑就感觉到秦梦瑶身上有股奇特的、强大的吸引力,当时就断定秦梦瑶必然修炼了道胎。二人是互相吸引,早已锁定对方心神。下面就看怎么发展了,是双方合作还是分个高下,全看缘份。
不舍声音转寒道:“不舍以门法令执行者身份,宣判刑罚。峻声你虽没有亲手杀人,但致怒蛟帮众人于险境,又欺骗明教法王,图谋屠龙刀。自今天起,本僧正式将你逐出少林寺,并追回武功,你可还有话说?”
罗辑心中暗道:少林果然是家大业大,前段时间刚被元军抄了老巢,江南却还有不舍这等高手,可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众人都默然不语,体谅出不舍的心意。马峻声乃知道鹰刀和屠龙刀去向的人,势成为天下群雄的共同目标,不舍自然不能一掌将他打死。把他逐出门墙,少林和他划清界线,以后两不相干,避免了雪区和其它中原高手找上门来要人的烦恼。
至于追回他的武功,便是要废掉他二十多年苦修来的功力,对一个武人来说,那是比死还难过的一回事,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了。
马峻声垂头道:“不舍大师,请动手吧!”他直呼其号。显然已不认是少林门下。
众人听他声音冷静,不由都暗呼他有种。
不舍叹了一口气,正欲动手,忽地神情一动,往厅顶望上去。几乎是同一时间,秦梦瑶喝道:“小心,上面有人!”
厅内众人无不骇然大惊。要知这里高手如云,又有秦梦瑶和不舍这类级数的高手,居然人来到厅上才有所觉?
谢峰喃喃道:“难道来者竟是庞斑?浪翻云?又或‘人妖’里赤媚?甚至是‘鬼王’虚若无?除此之外,还有谁能悄无声息潜入这里?”
罗辑撇了撇嘴:这些人武功不过如此,竟连秦梦瑶的神识竟然也没有发觉来敌,“道胎”主人真是名不符实啊!
其实这是因为罗辑的奇遇远胜常人,尤其是无上瑜伽秘乘,乃佛门最高片秘典,对神识增幅巨大。何况赤尊信一代魔尊,功力何等超群?精气神全部灌顶给了他,可以说他现在的功力直追庞斑,天下罕有敌手。
秦梦瑶乃是自己一步一步辛苦修炼而来,并无取巧之处,年纪轻轻能够和少林寺老一辈高手功力仿佛,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哗”厅顶瓦面破了一个大洞,随着阳光洒下的是无数砾石瓦片,雨点般直射下来,独有马峻声跪处连半点碎屑也没有。
戚长征离马峻声最近,一个箭步上前,长刀往马峻声点去,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制住他的穴道。
众人怒喝声中,兵器纷纷离鞘,但要先挡开疾射下来的碎石碎片,武功较次的人已头破血流,可见对方的气劲是如何惊人。
不舍暗吸一口真气,运劲震开激射下来的碎瓦,离座飞起,一缕轻烟般往马峻声掠去。
秦梦瑶古剑出鞘,在头上化出重重剑芒,腾空而起,往厅顶的破洞冲空而上,姿态美妙得无以复加。
罗辑使出武当金丝绵掌,将瓦砾一一震飞,表现得中规中矩。
这时马峻声拔出长剑,“锵锵”连挡戚长征迅若奔雷的两刀,这对冤家终于再次动手。红影一闪,一个人由大洞处落而下,速度之惊人,连秦梦瑶也扑了个空。
红影落下,刚好拦着不舍的去路,一掌往不舍印去。
不舍这才看清楚对方是个身型雄伟,须眉全老得花白了的喇嘛,印来的手掌开始时并无异样,但在即过来那眨眼的工夫里,手掌由自转红,由小变大,知道对方掌上功夫必有独到之处。
不舍一声长啸,剑到手内,劈在对方血红的大手上。
“当!”的一声,如中金石。
不舍闷哼一声,飞退往后。以化开对方掌上传来那怪异无比的内劲。
那红衣喇嘛“咦”了一声,随势飘飞开去,到了马峻声身后,恰好这时马峻声给戚长征杀得全无还手之力,眼看落败在即,被那喇嘛拦腰抱起。
戚长征眼前一花,对面的马峻声变成了喇嘛,忙全力一刀劈出。
那喇嘛眼中精芒一闪,也不知使了下什么手法,一指弹在刀锋处。
戚长征虎口一震,差点拿不住刀,骇然下叫了声“好家伙”,退了开去。那红衣喇早反身撞入了一众门下弟子的人丛里。
秦梦瑶双脚在横梁一勾,挂在那里,紧盯着在人堆里纵横捭阖的喇嘛。
不舍再掠过来,岂知迎头黑影压来,心中一叹,伸手接过,原来是古剑池主冷别情的掌上明珠冷凤,把她放在一旁时,那喇嘛已挟着马峻声在众人的人仰马翻中,冲天而起。
秦梦瑶凌空拦截。
喇嘛一声长笑,将马峻声像兵器般挥出,迎向秦梦瑶电射而至的长剑。
秦梦瑶一声娇叱,便将剑势收回,飘往地上。
喇嘛再将马峻声往上挥起,借势像一支箭般往上疾升,“砰”一声撞破了厅顶处一个大洞,携着一天碎瓦,长啸而去,声音迅速由近而远。
众人看着厅顶被撞后落下的碎石尘屑,呆在当场。这时谢峰手上仍托着个古剑池的弟子。
喇嘛的啸声由小变至再不可闻。
“砰!”冷铁心连退两步,坐倒椅上,喷出了一鲜血,摇头道:“真是高手!”不舍环目一扫,见到虽有弟子倒在地上,但都是给这喇嘛运劲震飞,阻挡其它高手,受的只是皮外之伤,也可以说是对方手下留情,稍为放下心来,向秦梦瑶望去。
秦梦瑶点头道:“是的,这就是雪区第一高手红日法王。”
不舍望往厅顶的两个大洞,两束阳光透洞射了下来,叹道:“鹰刀和屠龙刀出世了,不知又会给这早已烟雨迷途的江湖,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