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还在商量鸡蛋要不要留几个孵小鸡、新布料能裁几件娃儿小衣的时候,风云城又掀起了一番小震动。
断刀往城里走一趟,打劫是没打劫,但是他要多少东西店铺掌柜就给他拿多少,饮月刀往人柜台上一摆,没人敢讨价还价。
白元就是不敢还价的人之一。
那个憋屈。
“爷,断刀是真把苏家给护上了!”白府大厅烛火明亮,白元站在家主子爷面前,没提自已给东西的时候多利落,丢人,“这苏家到底什么来头,连断刀都能收拢过去!”
白奎金刀大马坐在黄梨木雕花太师椅,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小男娃,跟抱眼珠子似的小心翼翼,嘴里话却粗狂不羁,“一袋米面就让你脸发干了,怎么做大事?下次断刀再来,要什么继续给他。”
“爷还想继续招揽他?”
“在风云城能让人闻风丧胆的人不多,每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抢,万一让别人抢着了,最后损失的不就是我了么?”白奎眼眸斜睨,交代,“不管他愿不愿意来,这种小情面给着,时间长了总能积点好感,就算最后他不为我所用,也不会公然跟我作对。如此一算不亏。要是不给,那才是亏大发了,断刀这个人,身份来历不明,脾气也难以捉摸,半把饮月吟纵横风云城,无论如何都不宜交恶。”
白元低头应声,“小的明白了。苏家那边我们可要打点打点?小的总觉得,那家子不似看起来简单。先是霍子珩肯为他们再进风云城,现在又有个断刀给他们家做跑腿……”
白奎虎目轻眯,点头,“你去办吧。”
“是!”
等白元退下后,白奎低头看向怀里小祖宗,努嘴逗弄,“爹的好儿子诶!今天玩得开不开心?你喜欢砸银子,明儿爹开库房,里头宝贝随你砸着玩!哈哈哈!”
小男娃打了个哈欠,恹恹道,“不好玩,玩腻了。明天不砸银子,砸人。”
“好咧!爹把府里下人拉出来,叫他们列队让你砸!”
“我要去街上砸!”
“好!不愧是我儿子,打小就霸气!”
厅里下人低着头,无人敢言语。
除了白府,望鹊楼跟万家庄也相继收到消息。
各人反应不一。
望鹊楼静观其变毫无动静。
万家庄里万福则暴躁如热锅蚂蚁。
“怪道临时反悔,原来也着了苏家的魔了!真他娘的奇哉怪哉!”万福背手的厅里走来走去,烦躁起来听烛火燃烧的滋滋声都觉不顺耳。
万六爷脸色不虞之外还多了抹深思,“连毒不侵都在苏家栽了跟头,看来我们此前估算不错,藏在背后的人已经超出我们能掌控的范围。可惜,派了几拨人马盯梢,却至今无人得见其真面目……倒是苏家那个小娃娃,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万福不以为意,“不过几月大的奶娃娃罢了哪里值当我们费神?六叔莫要思虑太过,最紧要的还是背后那个人。现在徒北山开出的荒地一片接一片,那些贱皮子仗着有人撑腰一个个壮了胆子,不要命的往我们脸上抽耳巴子!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帮主那里如何交代?”
万六爷沉吟,眼底精光频闪,“既然除不掉,那就想办法把对方收为已用!”
“这也不是易事。眼下盯着苏家想要拉拢的绝不止我们十二码头,加上之前有了罅隙,苏家怕是不会肯亲近过来。”
“你忘了?苏家主支在我们手里。”
万福得了提醒,激动抚掌,“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苏良那厮现在可是我万家庄佃农!许他点蝇头小利,让他去说服苏祥一家,苏祥怎么也得仔细思量思量!”
万家庄良田无数,佃农数千。
平日里佃农都住在离万家庄不足五里的徒南山脚下,旁边就是万家田地。
因为佃农人数众多,聚在一处规模不小,徒南山脚也成了有名的佃农村,又叫徒南村。
夏夜皎洁月色下,徒南村低矮棚子鳞次栉比,隐于夜幕下沉寂无声,四周只有阵阵时高时低的哇叫虫鸣。
这里的死气比任何地方都要浓。
……
月落日升。
徒北山又开启了新的一天。
农家人习惯了早起干活,即便没什么事儿干,也会按照作息早起。
走出堂屋,汉子们在院子洗漱闲话,孩子们绕着院子嬉闹玩耍,妇人们吃过早饭后提张凳子坐在阴凉处,拿着新得的布料低声商量怎么裁剪衣裳。
各干各的,却处处透着宁和温馨。
“啊,咿呀,哇嗯……哇、哇嗯、玩……”小奶娃绵绵软软的软音夹杂其间,努力尝试发音,每次都会招来一阵笑声。
甜宝一点也不气馁,嘴巴闲着也是闲着,慢慢学就会了。
她穿着哥哥们以前的旧衣裳,手脚并用从院子这头爬到院子那头,这是自打她会爬以后每天都要玩的游戏,谁想扶都不好使。
“咱甜宝这是想学说话了,小鬼灵精,想一出是一出,还没到时候哩。”苏老妇在小奶娃身边亦步亦趋,等着孙女玩累了就立刻抱起来。
苏老汉乐呵呵的,“小妮子是个心急的,哈哈哈!”
他这么说,老妇人又不乐意了,“等甜宝会讲话了,你可别跟我抢着带!”
甜宝挪着小屁股回头,冲她爷喊,“大、大咿、带!”
苏老汉立刻会意,孙女来给他救场了,朝阳金光下老汉笑得满脸褶儿,“带带带!阿爷带!老婆子,瞧着没,咱甜宝稀罕阿爷带哩!”
其乐融融时,院门又响起叩叩声。
苏老妇笑着去开门,天色嫩早,这时候会来敲门的多是住在附近的。
门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不认识,没见过,苏老妇愣了下,下意识把门缝掩上些许,隔着门缝狐疑打量对方,“你是何人?有何事?”
来人一身布衣,五十岁上下,穿得不咋地,站在苏家门口却有种高高审视之感。
听到询问,对方眉头皱了下,一触及分,接着和声笑道,“这里可是大槐村来的苏祥苏家?”
即便如此,苏老妇还是看清了对方眼底隐藏的清傲。
她再开口便不客气了,“问你是谁呢!上人家门先报名姓,这点规矩都不懂?人十二码头来打砸都先报个来处呢!”
院子里的,“……”
娘,这事大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