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一街之隔就是西市,达官显贵聚居地。
长乐公主府就在西市一巷。
坐在东市街口茶楼三楼便能看到公主府大门。
高门朱漆,门前驻镇宅石狮,有守卫。
仅一个大门就透出皇家高贵肃穆。
豪华马车拐入一巷在公主府门前停下,锦衣女子从马车上走出,背影纤细高挑,乌发盘云髻,百花飞碟烟罗裙。
身姿袅娜步生莲,一个背影便显风情万种。
东市茶楼三楼,两颗脑瓜子趴在临街窗台定定瞧。
“风叔叔,那是公主?”甜宝问。
“要叫爹。”百晓风先纠正一句,打开折扇晃两下,才慢慢悠悠答,“长乐公主南宫如,年二十九,嫁了三次死了三个驸马,后守寡至今,在公主府后院养了二十三个面——仆人。为人娇蛮任性,行事霸道暴戾,在坊间臭名昭著。”
白彧虽然臭着脸不爽自已成了女娃娃,但是对百晓风消息灵通这一点还是心生佩服,“风叔叔,天下真没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百晓风折扇轻摇再次纠正,“要叫舅舅。”
俩娃子给他两个后脑勺。
“她进大房子了,看不到了。”甜宝瞧着女子进了公主府大门,朱漆大门随即合上,里头情景一应瞧不着。
娃儿抿了抿小嘴,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背影愣是透出些许沮丧。
断刀叔叔就在里面,她瞧不着。
片刻,娃儿被一双极有力量的手抱起,视线骤然拔高,轻易就能瞧见高高院墙后方布景。
甜宝愣了下,回头,鼻端是熟悉的属于长冬叔叔的浅淡香气。
百晓风想剁手,瞧着远处咬牙,“瞧我作甚?小矮瓜!”
“……”甜宝视线落在男子肩头,蠢蠢欲动。
立刻耳边就传来一句警告,“本座警告你,莫要得寸进尺!”
“毒爷爷都让我坐肩膀。”
“本座是本座。”
娃儿这才消停,转而专注看公主府风景。
百晓风紧绷身子放松些许,亏得没得寸进尺,要不然他就把这小矮瓜扔下去。
……六岁?轻得跟片树叶子一样。
念头刚转,肩头便是一重,“玉儿”难辨雌雄的清亮嗓音在耳边笑嘻嘻,“舅舅,我也看不见,借你肩膀一用!”
“你几岁?”
“十岁。”
“流放之地便罢了,出到外头要守外头的规矩,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本座是你舅舅,也不是你能随意往身上攀的,下去!”
一句下去,白彧跟包袱一样被男子轻松抖落,毫不留情。
白彧不死心再攀,再被抖落,“……”
小少爷气得牙痒痒。
百晓风抬手,极是嫌弃将肩头看不见的灰尘掸掉。
哼。
……
公主府内。
南宫如回到府中并未行去前厅,直接回到后院倚翠阁,挥退身边随侍丫鬟后,拧动室内墙下机关。
靠墙而立的书柜往两侧打开,露出一扇门。
南宫如推门而入,经过一条甬道后,面前景象一变,光线豁然开朗。
此处已经是距倚翠阁十丈外书楼。
再沿书楼楼梯拾阶而上,到得顶楼。
室内墨香萦动,处处是书籍。
只有靠窗一面是空地,置一矮几两蒲团。
身形伟岸男子抱断刀席地而坐,背靠窗台,听到动静抬眸,眸色漆黑深沉。
一语不发。
“少将军如此看我作甚?若有招待不周,不满意的,尽可同本宫说,定让你满意。”南宫如款款走到男子面前蹲下,妍丽容颜浅笑如花。
断刀凝视她片刻,“公主将我请来已有数日,我何时能离开?或我何时需死?”
南宫如挑眉,倾身靠近,大半个身子凑到男人面前,幽香暗袭,女子似未觉撩人般,玉手抬起,一根细白食指触上男子怀中饮月刀。
指尖顺着刀纹轻描,嗓音懒又娇,“本宫不是说了么,你若肯从了本宫,要什么本宫都给。”
她附到男子耳边,吐气如兰,“命都给你,呵呵呵……”
饮月刀柄抵着她肩头,毫不留情将她推开,男子眸色更暗,冰冷,“公主自重!”
被推得摔至一边,南宫如并未生气,两手将衣襟抚了抚,垂眸翘唇,“怎么,少将军也嫌弃本宫残花败柳之身?”
断刀淡淡看着她,“嫌弃公主的,是你自已。”
女子指尖顿了下,再抬眸时眼里已无笑意,起身拂袖,“哼,既然少将军不识抬举,那就等你想通了本宫再来!在此之前你便在此处待着哪儿也别想去!否则,本宫可不担保你那小侄子的消息,会不会再传到别人耳里!”
她转身欲走。
断刀起身而立,“我若一辈子想不通,公主是要关我一辈子?”
南宫如没回身,侧眸轻笑,笑声如铃,“那就要看钱家小少爷值几斤几两了。若斤两足够,能让本宫缚得住少将军,关你一辈子又何妨?左右,本宫养得起。”
断刀在她身后只能瞧见她小半侧颜,肤白如玉,睫如扇。
看不见她眼底盈动的爱慕苦楚。
“若我一拼呢?”
“少将军若想,现在就可以杀了本宫,本宫的命,随时等你来拿!”女子重重拂袖,不再多言,负气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断刀原地站了片刻,转身看向窗外。
一臂长的花窗,菱形窗棱细密,贴了特制窗纱。
从里往外看,能将外景看得一清二楚。
从外往里,便是什么都瞧不着了。
他眉头蹙了蹙。
想了多日依旧想不明白,南宫如究竟想做什么?
他如今是朝廷通缉要犯,洪德帝恨不得立刻将他铲除凌迟。
南宫如却将他关在这里要迫他做入幕之宾,一旦被洪德帝察觉,连带她也不会有好结果。
此举究竟是长乐公主真的胆大妄为,还是另有所图?
沉思间,几声口哨声从远处飘来,不成曲不成调。
“……”断刀愣了一瞬,及后嘴角忽而弯起。
以前在破庙里无事可干时,毒不侵那老头就喜吹口哨逗他,非要将他烦得开口跟他说话。
老头来了。
凭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知道他在公主府的。
老头还带了帮手。
男子于窗后静立,嘴角笑意缓缓扩大。
竟有种,当初在战场孤军奋战后援军杀到之感,让人血液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