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彧安静坐在甜宝一侧,唇畔噙着笑意浅浅,十足满足又纵容模样。
下方几人视线在他脸上轻掠而过,听到甜宝的话时并未犹豫,“只要郡主能替诸国解困,救万民于水火,你但有要求尽可说出,我等万死不辞!”
“好个万死不辞。”甜宝慢悠悠的,红唇轻咧,齿白如玉,“既你们诚意十足,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师父不杀你们,你们的命我自然也要留着,用不着你们万死。我看上你们的江山了,奉上来,不比让你们去死为难吧?”
七国皇、王,“……”
苏家长辈,“……”
村民们,“……”
院里气不顺想砸桌凳的霍娘子,“……”
她把手里举起的凳子好生放下,一坐,“哈哈哈哈!还得是咱甜宝,办的事儿太对我胃口了!好!”
气一下就顺了!
便是霍子珩,恍惚的目光也重新凝聚,怔忪一瞬后低低笑开,眼里云雾散去。
院门口寂静了好一会,才有声音传来。
“明月郡主此话,是仍要试探我等诚意吗?”东濮皇苍老声线里既有震惊犹疑,亦有不可置信。
甜宝两手一撑往下跳,轻松落地,随意拍了拍手心灰尘,“非试探也非玩笑,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们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我不急。”
说罢她揽着爷奶往家走,“来者是客,村里有闲置空屋,你们可寻空屋歇脚,想好了再来找我。大家伙别围着了,散了。”
她发了话,村民们这才扛着锄头耙子烧火棍四散。
“太阳都快落山了,也该回去做饭了,走走,散了!”
“咱待会担几桶水回来,把霍先生院门前的地儿冲洗冲洗,天热味儿重,熏人,还脏先生的鞋底。”
“成!去村口担水,顺便把玩疯了的崽子们逮回来,见天缠着他们铁叔叔们带着潜水摸鱼。”
大家伙绕着皇啊王啊边上走,来者是客就是句门面话,无一人请客上门小坐。
夏日烈阳西沉,日光终于有所收敛,开始柔和下来,化作紫色霞光笼罩村庄。
各个农家院里传出低低说笑声,勤劳的妇人们淘米上锅,锅铲在锅沿当当敲两声,锅里落油星后刺啦刺啦开始做菜。
一根根烟囱腾出烟雾,在上空逸散后,空气中便满是好闻的柴火香。
平凡又温馨的民生景。
唯七国君主置身这方百家烟火中,生不出丝毫暖意,周身发冷发凉。
苏九霓言出必践。
她若真有夺取诸国江山之心,他们便是不给,她也抢得来。
只不过他们主动给,免百姓再受战火之苦,免生灵涂炭。
她比南桑稍微好一点点的是,抢之前,还多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闻人靖低头,眼睛无力闭了闭,扯动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笑意,“苏九霓不愧是苏九霓。”
东濮皇肩背垮塌得厉害,满身萧索,“是啊。”
苏九霓就是苏九霓,跟她打交道,半点心机都耍不得,否则她马上就能将耳光打回你脸上。
他们用“天下百姓”,求得霍子珩搁置仇恨,放他们过关。
苏九霓马上就用“天下百姓”,打他们一个回马枪,替她师父把气挣回来。
她以往不爱动脑子,是因为用拳头解决问题更快更简单。
可若她动脑子,反比动拳头让人更难招架。
“天马上就要黑了,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先找个空屋歇一歇吧。”龙元皇开口提议,看向四周搜寻空屋时,手下意识往脑袋上发髻摸一摸。
还好,还在。
丰岚皇瞧着他这动作,也没力气吐槽。
这时候谁都不比谁好过。
他比龙元皇帝强不了多少,也就是没被当成笑料,闹得徒北村人尽皆知。
得亏当年苏九霓没想起来去丰岚逛一逛。
让他逃过一劫。
陵江皇拍拍龙元皇肩膀,“我们两国断断续续打了大半年,走,坐下来我们俩好好聊聊,一晚上时间长着呢,不说话难熬。”
伤邶皇已经举步往苏家对面院子跨步了,后方墙头,小老头冒了个脑袋出来,“打住!那是百晓风住的地儿,这厮最记仇,还爱干净,你们敢带着一身臭味把脏鞋踩进他院儿里,事情肯定得掰!”
七人,“……”
闻人靖开口,“毒老——”
老头咻一声,脑袋缩回去了,“哼,老头可不帮你接断手!别打爷爷主意!你谁啊你?……秀儿,爷爷想吃红烧猪蹄!弄一盘昂!”
“……”
苏家院门也紧紧闭上了,窥不着内里。
这门关上后,七人就再寻不到玄景帝的影子了,只得自已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转悠,找能歇脚的地儿。
至于吃的,别想了。
在这里,有钱都买不着,村民们不卖。
苏家堂屋此刻热闹得不行。
小麦穗抱着甜宝手臂赖在她身边,恋主的小兽一样,高兴劲还没退,“姐姐,你真好!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让我解气!咯咯咯咯!”
冰儿赖在另一边,“解气!咯咯咯咯!”
苏阿爷苏阿奶等年长的坐在旁边,哭笑不得。
“确实解气。”苏阿奶笑着,朝孙子孙女嗔了眼,“你们这些孩子,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今日听你们师娘说出来,我们至今不知道霍先生背着那么沉重的往事。出去得还是迟了些。”
苏二拍腿扼腕,“可不是晚了些么?要是早知因由,看到他们出现我当即就冲上去棍棒伺候,替霍先生多出几口恶气!”
苏阿爷哼道,“早出去晚出去,他们都好过不了,今晚上够他们头疼的,且看他们想清楚之后如何答复。针不扎肉不知道疼,现在道德大义的帽子扣他们自已头上去了,他们可能做到先生那般程度?”
顿了顿,苏阿爷看向小孙女,“甜宝,你真想要外头江山啊?”
甜宝歪了下脑袋,眸色狡黠,“阿爷,要江山,不是一定要做皇帝啊。我也不耐烦做皇帝,像魏离一样每天批奏折开朝会累成狗,还得听大臣在耳边念经。”
累成狗的魏离,嘴角抽搐。
阿爷不解,又问,“那你——”
“先放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在他们面前,接下来就是叫他们爬粪坑,他们都会觉得是花路,忙不迭的答应。”
苏家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