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跟云秦的人坐在一处。
“看来当年毒老在南桑皇宫撒的那把痒痒粉给赵禹留下阴影了,过去这么些年了还忘不掉。”莫立人执茶壶给旁侧坐着的贵气美妇恭敬斟茶,咧嘴笑道,“不过赵禹这厮比起几年前,缩水了啊,小了一大圈,哈哈哈!定是龙爷跟陵江打了两年仗,把他身上的肉一并打掉了!”
他故意说笑活跃气氛,却没能逗乐旁边的贵妇人。
二公主把茶杯推开,转而拿起酒壶,“这种场合喝茶,是怕本宫酒量差了?”
“谁说公主酒量差了?只要您想喝,老莫舍命陪君子!”莫立人话说得豪气,心里叫苦不迭。
来之前皇上交代他照看好二公主,这哪里是他能照看得住的?
当时就不该接这任务。
不着痕迹掠过二公主稍显苍白脸色,莫立人无声叹了声,还是大着胆子把她手里酒壶拿走,“不过宴席还长得很,公主想喝酒也不急在这一时,酒喝多了容易眼花,待会白公子他们到场,公主若连人都看不清,那就不太好了不是?”
二公主低眸沉默,总算没再抢酒壶。
莫立人悄悄松了口气。
“莫立人,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怜?”
贵妇人冷不丁一句话,莫立人刚松下来的背脊立刻又绷紧,头皮发麻,“诶哟喂二公主!您听听您这话说的,埋汰老莫了不是?
要说可怜,那你可比不上我,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天刀光剑影,说得再惨点刀山油锅我都滚过好几回了,我不可怜?
您——真没必要跟自已较真较劲儿,臭男人干的事儿是你的错吗?作甚要把责任往自已身上揽?
你若非要跟自已论个对错,最多也就错在年轻时少了点眼神,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看错过几个渣渣?是不是?”
顿了下,他将嗓音压低了,叹道,“南桑筹谋几十年设下的毒计,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用别的手段办到。并非因为你看错人才给西陵招来了祸,二公主是聪明人,切莫本末倒置,自已折磨自已,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二公主低垂黑睫颤了颤,眼皮抬起微微斜来,往日嚣张骄横之气立马回来了,“莫立人,你话太多了。”
莫立人,“……”我自个掌嘴。
这时太和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唱报太监尖利嗓音响起,“皇上皇后驾到——”
宫乐鸣奏,宴席开。
殿内君臣与宾客把酒同欢、推杯交盏,几杯酒下肚,酒气醺上头,使臣们之前惦着的事渐渐被抛在脑后。
诸人浑不知就在太和殿后方偏殿,也延开了一桌席面,让诸国使臣头皮紧绷的小老头儿此时就盘腿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
圆形雕花实木餐桌,一圈坐得满满当当。
苏家三兄弟都在,流放之地三大势力来了两首领,加上甜宝、小麦穗、冰儿三人,还有个紫衣在旁陪同。
整十人。
小老头边吃边点评,“皇宫的伙食不错啊,不愧是御膳房大厨手艺……甜宝,尝尝那个八宝鸭,爷爷特地给你留了一个鸭腿!不过这甜酒酿不咋地,没有百晓风楼里酿的好喝,等回去了咱再去他那儿摸两坛——唔!耶耶其着呢,得罪尼了?!”
百晓风一块翡翠酿塞了老毒物的嘴,继续慢条斯理的进食,把老头含糊不清的叫骂当成他放屁。
白奎乐得多喝了半碗酒。
小辈们只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苏武是个坐不住的,吃了半饱后就频频凑到偏殿隔断屏风处,透过缝隙往正殿瞄那边宴席场景。
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瞧清大殿桌席分布,南桑独树一帜,单独坐一个角落,方圆半丈内无人沾边。
“啧啧,明知已经是公敌了,南桑竟然还敢派使臣过来观礼,闫长空脑子不是那么不好使的啊。”
小麦穗哼道,“他脑子好使得很,南桑要是不派人来,同样会被天下耻笑。来了,不定还能打探点什么消息回去,便是回不去也不可惜——”
冰儿不解,“为什么不可惜?”
“因为来的这些都是芝麻小官。”苏安笑着给媳妇解惑,“几年前南桑皇宫那出,南桑百官死了大半,之后的官员全是从科考仕子里挑出的新人凑数,资历浅、道行也浅。你看看南桑那几人,坐在那里局促不安浑身拘谨,应该是小官中的小官……闫长空料到他们回不去了,所以随便挑了几人做弃子用。”
冰儿被这么一场段话绕得脑袋晕晕的,真跑到屏风处凑了小脸往外看,“当皇帝的都好奸诈啊!”
甜宝被她娇憨样儿逗得一乐,左右吃饱了,跟着走到屏风处。
视线在外殿宴席晃了一圈后,眉头倏而蹙起,“少了一拨人。”
饭桌旁老少男人齐齐停筷看来,“少一拨?”
“几日前在第一茶楼大堂出现过几个异族人,我原以为是外邦来观礼的,”甜宝眉头松开,坐回位置上,“刚看了一圈,那几人不在。既不是使臣,那就是探子了。”
百晓风没有掉以轻心,“晚些我着人去查。几日前人还在长京,便是跑了也跑不远,应该还能在境内找到他们行踪。”
“就算找到人,他们想要打探的消息应该也传出去了。”甜宝嗓音淡然,未见紧张,“那几人样子特别显眼好认,高眉深目,头发是褐色……干爹,白伯伯,你们见识广,可知哪个地域的人长得这般模样?”
“周边各国高眉深目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同时长着褐色头发的倒少见。”
百晓风跟白奎对视一眼,听甜宝描述,他们脑子里隐约有印象。
走南闯北多年,这样的人见肯定是见过,至于具体是哪里人,还需查一查才能确定。
趁着大越盛典诸国汇聚的时候来出没长京,能极大避免被人怀疑……
啧,又是什么人想打大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