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对追命道:“追命, 你立刻带上一对衙役前往乱葬岗, 王大人一家的尸身俱在那里,务必妥善接回。”
追命愁眉苦脸的表情蓦然一肃:“我知道了!”
说完, 他几大步走了出去,行动之快叫在场好些人都没反应过来。
救命恩人一不在, 这些文官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哪怕已然得知了那个妖怪死亡的确凿消息,他们也依旧感觉身后有阴暗凶险徘徊不去。
这无疑是一种错觉,他们知道,但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塔罗纳理解,他们这是ptsd发作了,看来受的罪还蛮大的,大概率是要用一辈子去治愈了。
大魔女在心中唏嘘两声,提起裙摆坐在了无情身边。
黑白的修女完全没有呼吸,她已经在这个孩子面前显露出了本来的恐怖面目,而这个孩子没有因此对她感到恐惧和憎恶,依旧是这样的亲近与乖巧,偏执而疯狂的母亲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之前完美无缺的伪装也变得敷衍起来。
反正,她的孩子从不会介意她非人的身份。
三天的时间,已经够无情适应这位母亲无处不在的存在感了,他自然不会介意,但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在意。
一屋子的男人里多了这样一位宛如皓月般的美人,简直是考验在座各位的定力和专注力。他们一面为昔日的阴影感到惶恐,一面不由自主地被这位安静的美人吸引着心神,心和大脑都快要分成两半来用了。
非人,尤其是极为美丽的非人,往往都有着致命且不可抵抗的魅力。
有人曾说过,死亡和危险,是这世界上最顶级的春☆药。
说这话的人可能是个变态,但这话里的意思是差不多的,自然界中的铁律法则之一也在说着同一个道理——越美丽的往往越危险。
当身上投注的视线逐渐变得多起来,黑白的修女缓缓勾起了唇角,刚刚还微微低垂着的头颅瞬间抬了起来。她动作极为缓慢地歪了歪头,双眼分明是蒙住的,却能叫人轻易地感知到她回敬来的目光有多么冰冷。
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无形的力量不容置疑地影响着他们的大脑以及认知,使得他们上一秒还在被幻想中的阴暗凶险支配着心神惶恐不安,下一秒就心无旁骛地扎进了小山一样高的文书里。
没有人觉得这样无缝切换的状态有哪里不对,他们批改文书的效率甚至比追命在这儿当定海神针的时候还要高上不少。
唯一对此有所察觉的,是没有被影响到一星半点儿的无情。
他停下手中的朱笔,看了看只知扑进书案里奋笔疾书,全然没了方才那般不安情态的各位大人,随即转头去看坐在自己身侧安静得果真如同一座雕塑的洛娘子。
静美的修女对展露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只知道一心溺爱孩子的慈母。
无情抿了抿唇,转回去继续在文书上书写。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加速成了什么样子,藏在发间的耳朵约莫已经红了一片。
大捕头想,洛娘子若是真的做了谁的母亲,她这般宠溺无度,只怕是要养出一个无法无天但也确实幸福无比的孩子。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想法,黑白的修女笑得越发好看了,倘若他在此刻开口要什么,那必然是无所不应。
……
稍晚些的时候,塔罗纳离开了知州府,去往已经爆改成超度现场的长生圣母寺。
这座金碧辉煌的寺庙也在异常死去的那一刻坍塌了,香炉中凝聚的负面欲念没了压制,张牙舞爪地弥漫在废墟之上,致使这里到处都是真金白银,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来捡现成。
追命来这里瞧过一眼,他也没能克服源自本能的退避和排斥,只能让这些可以熔了再用的金银摆在露天里。
直到无嗔禅师带着他的徒弟了悟重新回到这处险些叫他们命丧于此的吃人险地。
他看着这片坍塌得不成模样的废墟,似乎是看见了弥漫在这废墟之上的深重怨气,于此地死后得不到解脱的嚎哭冤魂,以及浓郁得已经能够对人产生明显影响的负面欲念。
德高望重的大师长念一声佛号,抬脚走进了废墟里。
尚有些懵懂的了悟跟着他走了进去,师父在哪里停下,他就在哪里停下,师父盘腿坐在了哪里,他就跟着盘腿坐在哪里,师父念起了超度经文,他也跟着念起了超度经文。
一老一小,就这样坐在废墟里诵经,低沉和清亮两种声音融合在一起,碎裂的金银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恍惚间竟让人误以为自己正处于传说中的灵山宝殿,耳边听的是佛祖普度众生的真经。
又有一道光照进了冀州府交织着恐惧和悲恸的阴霾中,百姓们仍然不敢踏入废墟里,但第一个跟着诵经的声音响起了,紧接着便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