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推,他们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气的, 竟也推得十分艰难,额头青筋直冒, 推不了多远便喘气如牛。
最前方看着路的汉子左顾右盼,神情十分急切,又隐隐揣着几分恐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快点儿, 月亮就要挂到咱们头顶上了……”
月上中天,子时将近, 正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
车队脚下这条的路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这片山林中原本是有一个村庄的,人家户不算少, 只可惜……全都死在了流寇刀下,据说死状惨烈, 为他们收尸的官兵都为之不寒而栗。
渐渐的,这里传来了闹鬼的事,有不少人都说自己亲眼看见了鬼,还有好几个人死在了这里。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走这条路了。
连跑商的人都不愿意从这里经过,他们宁可绕的远一些,也不敢在鬼神之事上掉以轻心。
再者,离这条路不到两里外就是一条新的官道,那便更犯不着冒险了。
怨不得大家对这里避之不及,实在是近些年闹鬼的事太多了,不是一个人撞上,而是许多人都撞上过。
一个人说是谣言,一群人说是以讹传讹,那许许多多人一起说呢?
那就是真的!
真的有鬼!
真的闹鬼了!
人家圣人都说不言鬼神之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敢胡乱说呢?官府都没有呵斥他们胡言乱语,那必然就是真的。
人都是会害怕鬼神的,一时间,庙宇道观的香火鼎盛得不行,一符千金难求,凡是出远门的,必定要去神佛面前求一求拜一拜,没做过亏心事也要拜。
可这个车队却反其道而行,大晚上的来走这个闹鬼的荒路,因为比起这条闹鬼的荒路,他们更不敢走官道。
因为他们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恶事。
领头的人催促,推车的汉子们心里也在打鼓,这车原本不是这样的重的,是从他们踏上这条路后才慢慢变重的。
或许只是错觉。
大家伙儿在心里自我安慰,彼此对视几眼相互打气。
定是他们推上山太累了,这才慢慢觉得车变重了。
再说了,就算有鬼,他们这一群阳气甚重的汉子聚在一块儿,鬼都要绕着他们走!
这样想了几转,心头的恐惧终于淡去几分,手上的力气也像是回来了,他们齐心协力,车队的速度终于加快。
吱嘎吱嘎。
他们从林子里出来了。
领头人仰头看了看月亮,幸好幸好……他们在子时前离开了那里。
他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环视四周,道:“弟兄们,前头是个平坡,咱们在那儿歇会儿再走。”
为了赶路,他们今日只囫囵吃了一顿干粮,此时稍微停下来,肚皮立马打起鼓来,手脚也虚软无力得很。
今夜是不能停下来睡的,他们还要继续赶路,但停下来吃点东西还是可以的。车里的货物也得喂点水饼吊着,免得人到了,货却死了,他们这一趟可就亏得血本无归了。
汉子们提着一股劲儿,很快就将六辆大车推到了领头人指的平坡上。
一停下,他们就粗喘着气,或坐或靠,每一个都汗如雨下,蒲扇大的手擦汗都是抖的。
歇了一会儿后,他们纷纷从挂在大车推手上的包袱里摸出干粮和水,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酒是不准带的,喝酒误事,再加上他们干的这一行讲究的就是小心谨慎,那便更不能喝酒了。实在想喝,也得等到回去以后,那时想喝多少喝多少,只喝最好的酒。
等到他们都吃饱喝足了,才拍拍裤腿站起来,几个汉子在领头人的示意下,从包袱里拿出六个饼子和六个水囊,依次掀开能在大车上的黑布,将饼子和水丢了进去。
接着从黑布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几只手从大车里伸了出来,它们摸索着,将汉子随意扔进来的饼子和水拖进车里。
准确的说,是笼子。
这六辆大车上装的全是笼子,而笼子里关的是人。
那几只手有女人的手,也有小孩子的手。
这便是他们口中的货物。
他们是卖贼,拐子,是被官府严令通缉打杀的人。
数月前,开封府的包青天破了一桩拐卖良家子的大案,天子震怒,下令各方官员严查此类案件,一旦抓住,严惩不贷。
这便导致卖贼们的生意越发难做,越发危险,可财帛动人心,这买卖带来的利益实在太高,他们顶着铡刀也要干。
官道是彻底不能走了,他们只能只走小道,走荒路。
列如这条闹鬼的荒路。
闹鬼之事大抵确有其事,这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