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春天,白日里的温度还是低了些,旁的弟兄顶多再穿一件单衣,苏梦枕却还是一身雪白狐裘不离身。
这身狐裘白得一点杂色也无,是他的未婚妻雷纯去年送给他的,里面的内衬绣着花纹,也是雷纯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穿着这身狐裘,苏梦枕便会忍不住去想制这狐裘的主人,而往往,他都会以一声叹息结束这片刻的思念。
盖因,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
朝堂之上,蔡京的动作也比去年更大,更是仗着有官家偏爱,有些本见不得光的事竟公然拿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打着官家的名头仗势横行。
这便让金风细雨楼变得很是被动,他们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势力,更没有靠山,纵然有诸葛神侯愿意出手相助,苏梦枕也是不肯将对方推到那两难之境上去的。
故而,蔡京猛然来这样一招,苏梦枕苦心费时才布置好的暗线都要暂时再藏回去了。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大的危险。
金风细雨楼行事越发谨慎低调,六分半堂则全然相反,加之有傅宗书的鼎力支持,近来江湖中有不少传言,那“六成雷,四万苏”的局势怕是不久之后就要大变了。
想到这里,苏梦枕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非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已然风雨飘摇的大宋。
他已竭力去做了他能够做的一切,可……
这暖阳春日为何还如此寒冷啊?
“楼主。”
杨无邪忽的在后面唤了一声。
苏梦枕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悲沧之情,微笑着转过头去:“何事?”
原是派去探查六分半堂近期动向的人回来了。
来者行礼后,事无巨细地将他们探查来的情报一一说了,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一件。
六分半堂从关外秘密运了一样东西回来,而护送者竟是狄飞惊。
有这样一位高手在旁,探子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去探查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期间还险些被狄飞惊发现。
来者深感惭愧,觉得自己辜负了楼主的信任。
苏梦枕笑着慰解他,狄飞惊那般周全厉害的人物,便是他亲自去探查,也是再探不出多余的消息来了。
“弟兄们已然做得很好了,无需自责。”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探查者中也有视力极佳之人,那样东西的形状……
“瞧着,像是棺材。”
说这话的时候,来者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更不能深入去理解的事情,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恐惧。
那棺材比寻常的棺材要大许多,足足能躺进去三四个人,且棺材的颜色很是诡异。
第一眼看的时候分明是漆黑一片,再看第二眼,就变成了黑红交织,并在棺身上勾勒出无比繁复的纹样。
他们隔了那样远,看久了竟都会觉得头晕。
更叫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六分半堂的人护送那棺材的时间都是在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一旦阳光照不到他们所行的地面了,狄飞惊就会立刻叫停。
哪怕是天光未散,他也要催促着下属点燃篝火,将那棺材用篝火团团围起来。
人也散开得很远,仿佛……
那里头装着什么要命的东西,随时都会扑将出来,将他们这些人全都杀了。
说完这些,连来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正在恐惧地小口喘息着。
苏梦枕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你也辛苦了,连夜赶回来定然十分劳累,回去好好沐浴一番,安心睡一觉,待过些时日,我请弟兄们吃酒。”
来者恍惚了几瞬,这才后知后觉地点头,抱拳行礼后就要退下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反常,连出去都是杨无邪在前面领着他。
过了一会儿,杨无邪回来了,他同苏梦枕对视了一眼,眼中更多的是困惑:“楼主,他这是……中邪了?”
他其实更想说中了幻术,江湖中会使幻术的人不是没有,可到了嘴边,却又似福灵心至一般,突兀地换了一个有些荒谬意味的词。
中邪吗?
确实很像。
苏梦枕沉吟片刻,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向杨无邪,语气中是令人心头一沉的慎重:“无邪,你速去招人,我们怕是得去一趟了。”
方才他听到那棺材的大小时,心里便颤了一下,无缘由地否定了这一点。
那不是棺材,而是棺椁。
能用得上那般形制的棺椁的人可不多,六分半堂这是在关外撅了谁的墓吗?竟然还要狄飞惊亲自护送,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到底多少年的老对手了,苏梦枕顷刻就排除了雷损是主导的可能,那棺椁绝不是雷损发现的,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