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声响相和,岸旁立着一棵霜白如雪的流苏树, 皓白花瓣自枝头飘落而下, 沾在浣衣人肩头发上,便令小桥流水的景致更显鲜* 活, 成了临溪城中的另一派风光。
布衣长衫的书生于河岸上驻足而立,望着眼前画面, 不禁有些心荡神驰。
“湖上女, 江南花, 无双越女春浣纱。都说临溪女子花容月貌,歌声更是如天籁般遏云绕梁,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他慨叹一番,转头望见近旁站了一名姿容清弱的男子,男子身披氅衣, 手提杂物,腰间系有一块青云纹样的令牌, 心下不由一动,上前搭话道:“这位兄台,冒昧一问,阁下可是要前往帝临青云山?”
临溪位于中州腹地, 乃是通往帝临的必经之路, 近日有不少武林中人途径此处。
提着东西的人转头看向他, 略微笑起来,话语声温和。
“正是, 不知郎君有何指教?”
书生连忙摆了摆手,“指教不敢当,我本是长庚校学的学生,今岁刚巧满师卒业,听闻前些日子青冥楼广发群英令,召集天下英豪共聚青云山征讨魔教,方才见阁下腰间系着青云令,故而有此一问。”
解释过后,他又堆起了笑:“阁下既然身怀青云令,想来应当是哪门哪派的大侠吧?”
男子微微笑着,“恐怕要叫郎君失望了,在下自幼体弱,从未曾习过武,更无师门。”
书生一愣,再端量了他两眼,迟疑道:“那兄台定然便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然而眼前人却又摇了摇头,“家中尚算殷实,但称不上世家二字,只是长姐在外略有几分声名。”
闻言,书生心中已然凉了大半,只还不死心地追问:“不知阁下这青云令是从何而来?”
身前人温声道:“青云令是我娘子予我之物,我此行亦是陪她前去青云山。”
书生一时心如死灰,只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原来兄台已成婚了,是在下冒昧了。”
他千里迢迢从登临赶来临溪,本是想去青云山一观各门各派共同讨伐魔教的场面,从而写成话本,卖入茶楼瓦肆,供说书人评说以流传后世。
毕竟当年不见经传的文手知无涯便是以一本《江湖青云录》声名大噪,倘若他能将群英伐魔的过程详细记入书中,想来定然能成为时下最为盛行的传奇。
只是若无青云令,他连青云山的山门都进不去,更遑论混入伐魔队伍中。原本还以为眼前人是个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只要与他打好关系,说不准能让自己跟着他蒙混过关,谁想到不过是个靠娘子的赘婿……
正当他心烦意乱,想着是否该就此打道回府时,却听身前人问:“郎君想要去青云山?”
书生一点头,“自然。”
他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与眼前人说了,随即面上露出一副心驰神往之色。
“听闻此次伐魔之举,药王谷的灵素神医亦会前往参加,先前南柳有士子仅因见过神医一面便为其作下长赋,可见该是何等惊世容颜。我若能得见灵素神医真容,即便日后著成的话本无人问津,那也算不虚此行了。”
听他说罢,男子神情似乎有些玩味,他低眸瞧了一眼身侧青云令,便将之取下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这青云令便赠与郎君罢。”
书生一怔,霎时间欣喜若狂。
望着眼前令牌,他强按下心中激奋,再行确认地问:“你……你真要将这青云令给我?”
身前人点了点头,“左右我不通武艺,拿着此物也无用,倒不如送与阁下,也算成人之美。”
“多谢公子!”
书生不再推辞,连忙接过了青云令,随即拱手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是何方人氏?小生日后若飞黄腾达,定然前去回报公子恩情!”
男子笑了笑,正待回答,却听流水声响,一道清越的呼唤声就在此时自水上响起。
“楚二!”
纷扬落花间,一条乌篷船于河面上缓缓行来,船身划出一道波纹,将平静的水面晃起阵阵涟漪。
一名鹤立仙姿的女子戴着帷帽立于船头,岸旁高大的流苏树飘下朵朵落花,素白花瓣落于女子肩侧,便似在她身周下了一场细雪,令本就出尘的身影望来更显清绝。
一旁身着海棠色衣裙的少女冲着岸上之人招了招手,“还不快来,该走了。”
披着氅衣的人神色柔和些许,转头与身旁人略一颔首。
“在下楚流景,南柳人氏,郎君有缘再会。”
说罢,他徐徐走下石阶,行至船边,倾身踏上了乌篷船。
书生站在原地,望着男子乘舟离去的身影,却似想到什么,一时凝起了眉。
“楚流景?怎么听着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