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风声下的话音响起,“风急雨骤,姑娘早些回家罢。”
落在耳畔的声音那样温柔,让她几乎忘却了眼前风雨,从不敢见人的异瞳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望进了他人的眼眸。
可她们终究未再有更多交集,芦花飘摇,犹如云鹤的女子遗留下一把青伞,转身上了客舟,随模糊的光影渐渐隐没于风雨之中。
而后便是有意忘却的噩梦。
她大病一场,半梦半醒间却都是赠她青伞的那道身影。
可当她病好,再想要寻梦中人的下落,却得知兄长将要成亲,迎娶的对象正是日日夜夜出现于她幻梦中的那名女子。
她们再次相见,竟是在大婚之日。
初即位的家主将要成亲,秦府中挤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
她偷偷逃出内院,藏于无人在意的角落,亲眼看着他们拜堂成亲,于语笑喧阗的恭贺声中结为夫妻。
珍藏的青伞便被收进了箱底,似要同她无法言明的情愫一同抛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直到一次家宴后,她扶住了不胜酒力的那道身影,被她揽于怀中的人抬眼看向她,却唤了一声“阿澈”,不甘的妒意与扭曲的妄念就此于心底生了根。
“阿兄从来疼我爱我,说过无论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我,却独独不愿将你交予我。”
秦溯捏紧了手中的芦苇,看着柔嫩的根茎在掌中折断衰萎。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将我想要的抢来。”
她亲手杀了疼她爱她的哥哥,砸断了双腿,把那只异于常人的眼睛丢入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本以为如此彻底的伪装便能成全她想要的幻梦,可望向她的目光还是流露出了陌生的警惕。
“你这般聪慧,为何却一定要揭穿我的面目?我本不想伤你的……”
悲惘的话音流落在明暗灯火中。
她从西域寻来了传闻中的梦蝶花,将花叶磨成粉末,下入了心上人食水。
便如同庄周梦蝶,虚虚实实的画面终究让困于幻境中的人再分不清真假,心甘情愿地走入她编织的幻梦,与她做了一场假夫妻。
可好梦总是不长,被她强留在笼中的鹤终究飞离了她掌中。
秦溯扔下了手中的芦苇,抬手抚上眼前,指尖仍旧残留着身前人肌肤上沾染的异香,却令她焦躁的心绪重又回归平静。
“没关系,容与……待你醒过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以往的错误,我会让卿儿一同陪着你的,你等着我。”
她放下手,转身便要离开暗室,而低垂的目光扫过地面,却忽然凝在了一处。
脚下不远处,一支芦苇遗落在了幽暗的角落中,芦苇的枝叶仍旧完好无损,俨然应当是摆于榻上的祭奠之物。
秦溯微敛了眸,弯下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芦花,指腹慢慢捻过根茎,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暗室,回到了书房中。
书房内点了烛火,寂然的火光落在墙上悬挂的仕女图上,为画上身影染上了朦胧光晕。
她关上了暗室的门,将守在外的鸩卫唤至身前,淡声问:“除却须弥僧外,先前可还有他人进过密室?”
“不曾。”鸩卫答后,又道,“不过在您离开后不久,曾有刺客想要踏入书房,被属下几人驱了走。只是此人轻功了得,属下等未能追上,未防府中生变,便不曾深入追赶退了回来。”
“刺客?”秦溯眸光深邃几分,侧首看向身旁人,“姜士道诊断如何?”
鸩卫愣了一瞬,如实道:“姜大夫说小姐脉象急促,忽然晕倒当是怒急攻心所致,休养几日便好。”
秦溯未置可否,只道:“去把和殊叫来。”
“是。”
不多时,腰间佩剑的鸩卫自书房外走入。
“家主。”
秦溯看着她,“让你陪在卿儿身旁,你去了何处?”
和殊缄默片刻,低首道:“属下失职,望家主责罚。”
秦溯望她一阵,收回了视线。
“再过几日卿儿她们应当便要离开兰留,届时你假意背叛我带她们自东门出逃,途中我会布下暗哨接应你,待你得手后便杀了楚流景,将卿儿带回来。”
“是。”
“下去吧。”
得了令,孤清的身影转身退出书房外,脚步渐行渐远,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时辰渐晚,枝头悬挂的弦月渐渐高升,已攀上了夜空正中。
东厢房内灯火未熄,秦知白端坐于榻上,手中握着一串长命缕,无意识收紧的指尖隐约透露出了一丝沉凝意味。
窗外已然下起了细雨,而离去的人却迟迟未曾归来,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窗台檐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一阵风来,紧闭的窗忽然被风吹开,摇晃的烛火顷刻熄灭,秦知白眸光微凝,抬手便要抽出卷中剑,却有一双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沾染着寒气的身躯环过了她身后。
“是我。”
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