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须臾,楚流景慢慢松开了手。
“那卿娘打算将我交托给何人?
“和殊?青冥楼?亦或是其他卿娘觉得足以信赖之人?”
秦知白双睫低敛,未曾言语,静了一会儿,方要开口,却听身后人又道:“我知卿娘是不想让我陷入险境,因而不得不将我交予他人,只是相较我苟延残喘的性命,卿娘的安危却在我心中更加重要。”
衣物摩擦声轻响,身姿清弱的人下了榻,似乎未及留意,衣袖扫过一旁,将小桌上的一盏白釉暗纹梅瓶拂了倒。
“当啷”
梅瓶的碎裂声引来了院中鸩卫的觉察。
“小姐?”
楚流景停了片刻,在榻上人望来前转过了身。
“秦溯既还愿意陪我们演这场戏,想来应当不会这般急切便下杀手,我与卿娘当可全身而退,还望卿娘信我一回。”
秦知白闭了闭眼,腕上佩戴的银链微微向下滑落,握着长命缕的指骨隐隐泛了白,久久未曾给出应答。
“小姐?”鸩卫已行至了门外,似乎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入。
清泠的话语声随即淡淡响起。
“无事,风大,将窗吹开了。”
“可需属下唤人来打扫干净?”
“不必,我已歇下了,明日再清理罢。”
再停留了一阵,门上倒映出的身影徐徐离开了厢房外。
关窗声轻响,窗户被重又合拢,停于榻旁的人已然消失不见,萧疏的风雨随紧闭的窗再次被隔绝在了迷蒙夜色中。
楚流景绕出东院,沿幽僻的小径慢慢往后山走去,淅沥的细雨落在她肩头,将穿着的氅衣一点点染上垂坠的湿意,扶于墙边的手也微微泛了凉。
离开了秦知白身侧,她终于不必再遮掩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前行的脚步走得极缓慢,摸索着避开了秦家鸩卫巡逻之处。
在书房暗道中,她与须弥僧几乎迎面相撞,幸而紧要关头有一人将她拉入了一处隐蔽的隔间中,只是她尚未看清那人面容,双目却又忽然失了视力,因而只能藏于暗室内,直至秦溯与须弥僧相继离开,方才在身后人的有意引导下出了蒹葭院。
须弥僧既来了兰留,想必月孛也当在不远处。
当初她强逼那名六欲门的三尊使服下七日醉,给了她一月期限让她去寻须弥僧,暗中令月孛跟在她身后。如今期限将近,她为了活命自是不敢怠慢,想来须弥僧这一路上几番险死还生,定然有她不少功劳。
如今计都与月孛皆在兰留,她当可放手一搏,只是心上人在侧,终归有所不便,因而她本想劝卿娘先行离开,却不想自己要说的话反而被当先说出了口,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想办法同卿娘脱离泥沼。
秦溯此人并不简单,她与六欲门及幕后之人皆有关联,想来这段时日各地所传的子夜楼作乱之事亦与他们脱不开干系,她不可不察,而须弥僧更是她心腹大患。
只要再与计都联络上,令楼中人早做准备,她当可带着卿娘安然离开兰留。
然而……
前行的脚步忽而停了住,夜雨迷蒙,一道法铃声在沉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悠远。
身穿僧袍的男子立于前方不远处,望着雨幕中的身影,手中法铃反过冰冷光泽,带着笑意的话语声于风雨中温和响起。
“楚二公子。”
……
翌日。
天色放晴,秦知白一早便得了秦溯的邀约,声称和离书已写好了,让她前去过目一阅。
来到东院书房内,坐于椅上的人放下了手中笔,笑看向她,将写好的书纸朝她递了过去。
“卿儿看看,这封和离书写得如何?倘若并无差错,便可签字画押了,我也好早早送去执户司,让两地司事尽快勾除你二人婚事。”
秦知白接过书纸扫了一眼,抬眸看向眼前人,“不必让楚流景再签押了么?”
秦溯低哼一声,神情几分冷肃。
“楚家那小子与你争吵过后便再未回秦家,连你昏倒都不曾来看你一眼,我又何必再给他什么脸面,秦家纵然势弱,要解除一纸婚约也是轻而易举,他签与不签也无关紧要。”
看着身前人神色,她停顿片刻,话音放轻些许。
“你莫不是又心软了?”
拿着和离书的人静默一时,微垂了眸。
“我与她到底夫妻一场……我想再考虑几日。”
秦溯轻叹口气,一副早便料到的模样。
“我便知晓,你与你母亲都……”
似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出口的话语蓦然顿了住。
一道脚步声便在此时打破了僵持的沉寂,一名鸩卫快步行至秦溯身旁,低声与她说了几句。
秦溯面色沉凝,转首看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