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捉过扭伤的脚踝,略一用力,便将所着的鞋袜脱了下来。
没想到她这般直接,阮棠心口一跳。
“你!”
陈诺抬了头看着她,“怎么了,棠棠?”
少女咬了唇,手抓着身旁的草叶,停顿一会儿,红着耳朵转开了视线。
“……没事。”
陈诺眨了眨眼,确认她的确别无异样,便重又低下头去,仔细地端详起了她脚上伤状。
纤细的脚踝被半握于掌心,温热的指腹沿着白皙的肌肤一点点向上抚去,小心地落在了略有些发红的踝骨上。
“嘶……”
撕裂般的疼痛令阮棠隐忍地抽了一口气,本就有些发红的眼睛当即沁出了泪花,眼睫也染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望见她这般受痛模样,陈诺停下动作,眼中落了些心疼神色。
“有些红了,一定很疼吧?我背你下山,让桑措为你看看,定然很快就会好的。”
阮棠本就受不得痛,眼下疼得狠了,便也不曾推拒,见着眼前人已然转过了身,便倾过身子,缄默不言地伏上了她身后。
确认她抓紧了自己,陈诺站起身,双手扣在身后人腿侧,身姿极稳地背着她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相依的一双身影行走在浮岚草木间,明灿的日光透雾而来,将投于地上的倒影恍惚融为了一片。
行了片刻,阮棠轻声开了口。
“我重吗?”
陈诺微微一怔,弯着眉眼笑起来,“棠棠怎么会重呢,桑措都比你要结实些,可她在我们寨中已经是最瘦的人了。”
听她几度提及“桑措”这个名字,阮棠收紧了手看她一眼。
“桑措是谁?”
陈诺道:“桑措是我阿妹,她是伏澜祭司身边的鬼师,从小跟在祭司身旁学习巫术,现在已经是圣女跟前最有名的大鬼师了。”
环在身前人颈间的手又微微松了开,阮棠侧着首靠在她肩后。
“原来你还有妹妹,怎么先前没听你提起过?”
陈诺笑着:“桑措忙着学习巫术,平日不常回寨,偶尔休息也总是陪在圣女身旁,我见她的时间不多,因此也不知道该同你说什么。”
再安静了一会儿,阮棠低声道:“你方才说你想见我……可是真的?”
前行的脚步霎时停了住,陈诺偏过头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
阮棠抿起唇角,出口的言语透了些鼻音,语调听来几分和软。
“不过一月未见,当真这般想我?”
陈诺摇了摇头,“不是一月,是一月单六日又十一个时辰。”
她从来率性直接,不藏心事,对一切得失总是不挂在心上,可自离开蜀中至今,却从未像这段时日一般将日子记得如此清楚过。
回到苗寨后的每一日,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曾陪在自己身旁的那道身影,平日里虽仍同往常一般在寨中劳作,可每当闲暇时,眼前便会浮现出那张亦笑亦嗔的面容。
娜岚见她整日对着那支白玉海棠簪出神,便打发了她去为花定情的事务帮忙。
而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夜色中放飞的孔明灯时,想的却依然是那袭明艳的海棠色衣裙。
棠棠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也会和自己在看着同一轮月亮吗?
而心中思念的人远在数百里外的另一端,她无法再得知她每时每刻的喜怒哀乐,于是只能对着月亮出神。
娜岚阿姐说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棠棠的。
可是在她离开蜀中时,棠棠甚至不愿再见她一眼,给她写的信也从来不曾回复过,所以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吧……
陈诺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陈诺,陈诺?”
提高的话语声令正陷入失落的人一个激灵回过了神,阮棠皱了眉看她,“你在想什么呢?”
一向不会撒谎的人有些心虚地偏开了视线。
“……没有。”
阮棠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当真没有?”
陈诺眼神微微闪烁,面上挤出了一点笑,连忙转移开话题:“你刚刚是有话同我说吗?”
如此手段似乎十分有效,身后人沉默下来,交握在她颈间的手略微收了紧,顿了一会儿,方缓缓问道:“方才我在你们圣女面前说的话你可曾听清?”
陈诺转过头,茫然地看她,“你说什么了?”
静默一瞬,阮棠没好气道:“没听清就算了。”
说罢,似乎犹嫌不够解气,她又在眼前人颈后咬了一口。
“呆子!”
两人总算下了山,先前齐聚在九皋麓当中的人群已然散去了不少,驻扎在各处的苗人成群结队地逐一回寨,陈诺背着阮棠前往吊脚楼间,正打算将她安置下再去寻妹妹的下落,谁知二人方经过一处拐角,却被眼前的景象望得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