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而脚方踏出一步,却又停了住,明净的眸子回首看向她。
“此书艰深厚重,短短几日大约难以读完,我住在北门外的慧心庵中,你若不嫌偏远,可要来与我一道看?”
……
后来,她们相识相知,一同在慧心庵院落中的银杏树下共度朝暮,见满树银杏叶黄了又落,落了再生。
许多年后的某个夜里,她们二人共同剿灭了灏水上作乱已久的水匪,燕回站在清风明月中,抬首望着船头翛然挺立的身影,忽而又问了一遍,她当时为何要将书借给她。
楚不辞回眸看她,逆着风笑答:“会后悔。”
“什么?”燕回未曾听清。
楚不辞自高处走下,回到她身前,抬手将她鬓边吹乱的发轻轻挽起,轻声笑道:“我只是觉得,当时我若不叫住你,往后一定会后悔。”
然而她终究还是做下了许多不可挽回也无从后悔的后悔事。
握着银杏叶的手微微收紧,随即又缓慢松开,仍未黄得透彻的落叶被轻轻夹入了书中。
楚不辞拿过手札,正欲打开书页再看一眼,却听敲门声响,门外传来候吏通传的话语。
“青云君,有人来见你。”
房门被拉开,许久未再露面的青冥楼左使出现于房外。
“楼主。”
楚不辞抬了眸,眼底残存的一点惝恍顷刻消散殆尽,侧身将眼前人让入房中,问道:“如何?”
张月鹿自怀中取出一纸信笺,将之递了过去。
“依危月燕所查,云剑山庄所种曼陀罗花除却送往乾南外,亦暗中流入了西北,西北各地皆出现了百姓无故昏迷一事,其中不乏世家之人得此怪症,我已托药王谷曲姑娘前去调查,如今尚无消息。”
楚不辞快速扫过信中内容,眸光微敛,又问:“洛下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张月鹿道,“心月狐自秦湾传回消息,去岁停云渡口被杀之人尸身第二日便被送入了化人场,从仵作所留验状来看,此人左臂曾有一处旧伤,虽骨形与柳鸣岐相似,可尚无法确认此人便是柳鸣岐。”
“左臂有一处旧伤?”楚不辞蹙起了眉,“可曾查到当时派人前去停云渡口收尸之人身份?”
张月鹿点了点头,“是时任洛下监察司司事,如今的乾南巡武卫总兵,简无锋。”
楚不辞面色陡沉,“刑简已死,如今的简无锋便是柳鸣岐。”
什么?
张月鹿一怔。
楚不辞无暇解释,边朝外走边问:“你来时可曾见到阿回?”
张月鹿摇了摇头,“未曾。”
蹙起的眉心更紧了一分,楚不辞还欲朝外走去,却被守在门外的两名候吏拦了下来。
“未得允准,监禁之人不可擅自离开廨房。”
先前离去的候吏便在此时自远处而来,径直行至楚不辞跟前,朝她递过了一样东西。
“青云君,燕司事半个时辰前出城了,只留下了此物,何狱丞托我转交于你。”
楚不辞一顿,伸手将候吏手中之物接了过,洁白的流苏拂过掌心,于肌肤间漫开细微痒意,其上悬系的银杏玉饰流转过浅淡华光,正是她佩剑上所坠的剑穗。
握着剑穗的手收了紧,她抬首问:“可知她去了何处?”
候吏摇头,“燕司事未曾说要去何处,只是看她走的方向似是北门,临走前还拿了一把剑。”
须臾沉寂,低微的话语声响起。
“得罪了。”
一阵清风拂过,凝聚了内力的指尖倏然点过了几人穴位,身躯倒下的闷声响起,素白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廨房外,未再留下半点踪影。
*
薄暮冥冥,天边余晖已是将尽,寺庙中敲响了闭寺的法鼓,白日里熙来攘往的香客渐渐离去,禅堂中又回复一片幽静。
边原立于禅堂正中,不远处是正坐于蒲团上闭目禅定的女子,寂然无声的气氛令她鲜见的有些紧绷,一贯张狂的神态无意识收敛,视线也丝毫不敢看向他处。
“边原。”坐于佛像前的人开了口。
边原心下一紧,低首应答:“世主。”
“天色暗了,你一日未曾进食,先去五观斋用些饭菜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温蔼的言语叫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边原迟疑了一会儿,却仍是未曾离去。
“未得世主指示,我……属下不敢擅动。”
闻言,女子似乎笑了起来,温言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性子也坚韧,不像须弥僧那般贪婪无度,我寻你来是为了让你接过重任的,你不必这般紧张。”
边原一怔,心下霎时涌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欣喜。
在协同子夜楼杀了须弥僧后,她便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青冥楼之人仍在追查她下落,六欲门又早已分崩离析,她无处可去,带着从门中搜刮来的财物踏上了亡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