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恍如霜雪的棠梨。
“稚姐姐……”
萤火起伏变幻,一道身影浮现于飞花流萤间,前方又响起熟悉的话音。
“阿锦,天色晚了,该同阿姐回家了,明日再与云稚来玩罢,否则阿却又该说你了。”
眸光轻轻颤动,恍惚望向不远处温柔含笑的身影,眼睫轻点,一道剑光却猛地斩向了虚构出的幻影,令闪烁不定的萤火顷刻消散殆尽。
……
云稚早便死了。
流萤坞的花也再不会开。
家……
她哪里还有家呢?
“沙”
四周飘摇的棠梨忽而化为了灰烬,随风星星点点地卷入半空,热浪扑面而来,掀动的光芒模糊了所有视野,火光炽盛,目之所及的一切化作了一片火海。
“阿锦……”
是谁……
“阿锦。”
楚流景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古树前,身穿祭服的女子怀抱着少女的躯体,浑身上下都已被水浸湿,一抹刺目的红于她身后散逸,犹如素白花海中燃起的烈火,似要将所有过往皆焚烧殆尽。
“阿姐来晚了,让你等久了。”
柔和的话音透着微不可察的轻颤,漫天飘摇的飞灰落于她肩头发梢,将洁白的白鹄羽饰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余烬。
楚流景瞳孔陡睁,似已然知晓将要发生什么,呼吸凝定,双目愈发通红,连强行压抑的气息都开始止不住颤栗。
腰悬皮鼓的男子便在此时出现于树下人身后。
“不愧是云家家主,身受重伤竟还能强撑至此,却不知你还能护着妹妹到何时?”
男子抬手抽出了蛇骨剑,剑尖指向眼前人,剑锋一晃,眼看便要刺入云昭身躯。
“阿姐!”
一股内息如爆燃的烈火自幽府中骤然涌起,楚流景身形瞬动,持剑猛然刺向手握蛇骨剑的男子,狂暴汹涌的气劲霎时如倒海翻江般轰然爆裂。
她护在云昭身后,赤色的双眸已然红得仿佛几欲滴落的鲜血,银白的发丝于热浪中猎猎拂动,氅衣翻飞,濒临失控的容颜更似困于炼狱中的妖鬼。
而下一瞬,被剑气湮灭的身影却倏忽消失无踪。
火光不见了,漫天灰烬也化为乌有,眼前仍是一片虚无缥缈的迷雾。
“哧”
剑锋入体的声响于一片寂静中轻微响起。
须臾沉寂,后方刺入的利剑被再度拔出,楚流景眼睫一颤,身子不受控地朝前踉跄了一下,淋漓鲜血顷刻于她体内涌出。
她停顿片晌,缓慢转过了身,在望见后方未曾消散的身影后,眉眼却慢慢弯了起来。
“……阿姐。”
身着云家祭服的女子立于原地,未曾予她丝毫回应,曾如湖水般柔和的双眸已然被一块白布遮掩,手中剑微微低垂,剑锋处滴落的鲜血将丛草染上了一片殷红,犹如忘川河畔的花叶。
“噌”
一道刀光自暗处隐现,犹如满月的清辉,阴冷毒辣地直向楚流景身后劈去。
刀锋未及之时,挑起的软剑反手一扫,不偏不倚地点上袭来的刀身。
短兵相接的刹那,一阵气劲于二人间蓦然爆开,掀起的流风吹得衣袍翻飞不止,持刀之人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慢慢站稳了身子,腰间巡武卫令牌晃动着流转过一丝光芒。
“果然是你。* ”来人笑着道,“云锦。”
楚流景手握着剑,面色已苍白得犹如将化的霜雪,愈渐沉重的视线缓缓看向偷袭之人的面容,鲜血顺着衣角滴落,于脚边绽开了一串冶艳的猩红。
……简无锋?
不对。
“你不是简无锋。”
穿着巡武卫公服的男子手握克己刀,视线玩味地盯着眼前人,平日里和善的面容透了丝阴柔之意。
“我们已有十载未见,莫怪你已不认得我了。”
他微微笑着,放缓了话语声,“当年我坠入云梦泽中,是你与那名叫云稚的小姑娘将我救起来的,我醒时你还前来探望过我,还记得吗?小阿锦。”
空气似于瞬间凝固,澎湃凛然的杀气霎时喷薄而出。
楚流景收紧了手,瞳眸一片赤红,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她指缝中滴落,沙哑的话语于林间响起,一字一句道出了来人名姓。
“柳鸣岐。”
柳鸣岐笑起来,似乎极为满意,抬手抚上脸前,揭下了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一张苍白而并不陌生的面容便随之显露出来。
“见到我是不是有些意外?”他慢条斯理道,“去岁在停云渡口,你一定认为你已大仇得报了吧?”
楚流景气息愈乱,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掌心粘稠的血液顺着剑锋缓缓滑落,将整柄剑都染上了暗沉的血色,而站在不远处的人却仿佛毫无所觉,仍只是不紧不慢地笑谈着过往。
“你们云家人果然最是单纯不过,当初守在我榻旁的那名小姑娘,直到死都未曾想过我会是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