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灭一空,此处方又重归宁静,而女子便带着救出的数十苦役在此安营扎寨,并于此练就了后世赫赫有名的漠北十八骑。
此人便是斜阳洲最初的当家——漠北孤雁沈郁华,亦是其后声震武林的彼苍榜榜首,玉面青衣的母亲。
“你是……玉面青衣?”
片刻沉寂。
榻旁人很轻地笑了一声,清和端稳的语调无意识放轻些许,温柔得宛如拂过柳梢的雾。
“她是我家中人。”
盛了清水的杯盏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女子抬了首。
“我名楚月灵,栖州南柳人氏,不辞为我后辈,你如今既是流景,大约要称我一声大母。”
怔然一瞬,楚流景摸索着便欲起身。
“楚大娘子……”
伸来的手扶住了她,按下了她将欲起身的动作,姿容温雅的女子长身玉立,肩上华发仍旧难掩其松风鹤立般的林下风致。
“我知你眼下当有诸多疑问,你如今境况也远重于这般微不足道的繁文缛节,我会将你带回漠北便是我已知晓一切,你不必担忧,在此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楚流景沉默片晌,却仍抬了眼看向身旁人。
“为何?”她问,“您既已知晓我并非楚流景,为何还要救我?”
楚月灵神色未变,腰间佩戴着一枚兰倚翠竹纹样的老旧香囊,香囊因着太过久远而失了所有香气,其上针法并不高明,瞧来绣工粗浅,却被她珍而重之,妥善保管了数十载岁月。
“当年我与此君仍在南柳时,除却图南带回的那名孩子外,还收养过另一名遗孤。”
楚流景眉目微动,心下霎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楚不辞?”
楚月灵并未否认,“不辞是她自己选的名字,而流景,却是我私心许下的一份祝愿。”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
曾历经黑暗的人,来路亦可明齐日月。
“我希望她脱离过往,往后再不受旧梦桎梏,你若愿意,你自然也可以是流景。”
说罢,她又道:“何况,我与云昭姑娘曾有一面之缘。”
“阿姐……”
病骨支离的人怔愣良久,低敛的眼睫轻轻掀动。
“可楚流景或是因我而死。”
榻旁人并未回答。
门帘被掀起,毡帐外传来匆匆靠近的脚步声,先前遥远的羌笛曲调更加清晰了些许。
“你时日无多,这两日你先调养好身子,迦莲山苦寒,我会着人备好行囊马匹,待你身子好转些许,便让她们与你一同进山。”
清雅的身影就此离去,微风吹过帷幔,玉饰声响,犹如赤日般明丽的女子却大步于毡帐外跨了进来。
一息沉寂。
楚流景回过了神,眼前仍是一片晦暗无明的虚无,鼻间嗅得若隐若现的香药气味,她大约猜到了来人身份,便轻声开了口:“柳依依?”
停于门边的人未曾应答,安静须臾,一步步缓慢地走近了床榻旁。
“……为什么?”
为什么会身受重伤,为什么会落得如此模样?为什么自始至终不曾与她寄过半封书信?
为什么明明分别不过数月,再见时却已是苟延残喘?
柳依依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榻上人瘦削病白的面容,总是意气飞扬的眼尾隐隐泛了一抹红,抬手握紧了腰上弯刀,咬牙道:“我现在后悔了,当初我便该直接将你绑回漠北,倘若那时我带你离开中原,远离那些是非,大约你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我离不开。”楚流景道。
银白的发丝掩住了她半边侧脸,将几近透明的肌肤衬得愈发苍白,她平静地望着已看不见的上方,回应的话语声仍是无波无澜。
“你既已知晓我身份,应当也明白我有我应行之事,世间事总是不尽遂人愿,即便当初我真随你来了漠北,或许也会有旁的变故,何况……”
她顿了一顿,“我已有心爱之人,我总该与她同在一处。”
听她所言,柳依依冷哼一声,“那她现在何处?”
楚流景沉默少顷,“是我食言。”
懒得与她再就此谈论下去,柳依依转了话锋。
“霏霏呢?”
“与她在一起。”
本就摇摇欲坠的醋缸霎时翻了一地。
“这白眼豹,倒是听你的话。”
柳依依心下酸涩,颇为不快地嘟囔着,“明明它是我送与你的……”
楚流景并未言语,远处的羌笛声已然停息,有牧童呼喊着唤起了放牧的牛羊,她静听了一会儿,忽而道:“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
门帘被掀开,单薄的身影在身旁人的搀扶下走出了毡帐外,迎面洒来了和暖的日光,微风拂过,溪水流经的声响与草茵柔软的触感一同交织于脑海。
柳依依带着身旁人,小心地避开四下杂物,随她一同行至了一处较高的草坡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