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是个血统纯正的仙舟人，从小到大的体检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但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从他记事起，他唯一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亲人”的存在只有腾骁将军。
而景元则是另外一种。
楚东习惯把所有人按身份与第一印象在他心中的位置划分清楚，什么样的人就待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给予什么样的待遇，很少有所变动，也不会发展出亲密的关系，他始终把持着那个度，和所有人疏离地恰到好处。
这套精密且长久不变的亲疏远近系统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景元。
他与腾骁，是楚东人生中唯二的例外。
他能回溯最早的记忆，就是年幼时，坚毅的帅大叔抱着他，面对幼小孩童的疑问，爽朗道:“你是楚东。”
常年征战的将军身上并没有多少肃杀之气，相反他看上去温和而慈祥，似乎岁月已经将他打磨成了一个平和的人。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坚定和果断，让人不敢轻视。他的步伐稳健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他的战甲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他的臂膀是那么有力，他的身影那么高大。
如同……父亲一样。
但是，他并不是我父亲啊。
无法获得自己希望反馈的楚东轻轻叹了口气，在结业的那天搬离了将军府。
当然，这是楚东视角。
让我们把钟表把戏……不，是时针往前拨一拨，还没有之后那么有“人气”的孩童眼眸还不是普普通通的黑色，三重眼瞳绚丽而神圣的孩童用那双一看就非人的眼眸平静注视着腾骁，纵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罗浮将军也差点一个手抖把人摔地上。
虽然摔了之后倒霉的到底是谁还尚不清楚。
因为当时，那位神秘至极，寰宇无人可知其样貌神秘至极的东君就站在他面前，刚刚亲手把孩子递给他。
神圣，非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继任将军时，被帝弓司命注视的那一瞬。
孩童的眼神没有那么沉重，但其中的压迫感是一模一样的。
仅仅一个眼神，便是凡人承担不起的重量。
一个疯狂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腾骁浑身僵硬成一座雕像，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不知多久，孩童收起打量的目光，声音稚嫩，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吾名楚东。”
随即，他缩进腾骁怀里闭上眼，就那么睡了过去。
腾骁也不敢放下他，抱着孩子面向东君，张口欲言又合上，支支吾吾半天，只问了不痛不痒的问题:“这孩子要怎么照顾？”
“看你的选择。”
白发蓝眸的青年一如既往的年轻，岁月没有在这位令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他眼中被岁月浸染的沧桑道尽了青年历经的岁月。
“我的选择？”
“你希望他是短生种，就让他生活在短生种人群里，他会随着普通人一起生老病死。如果你希望他是长生种，那就让他生活在长生种中，他也会成为长生种，拥有一切天人的表象。”
“拟态吗？”
腾骁有点头疼。
东君浅浅地勾了勾唇。
“这个选择就由你来做吧，将军。”
“为什么是我？”
腾骁是真的困惑，你们九歌天庭，秩序一系和我们仙舟八竿子打不着，换作我们我们仙舟也不会把这种等级的“存在”交给盟友。
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行。
“因为祂选择了罗浮。”
东君没做什么谜语人，他注视着腾骁怀里睡的香甜的孩子，平静道:“祂只对仙舟罗浮有反应，祂选择了罗浮，将军，并不是什么阴谋秘密，只因为这个。”
“虽然也会有一点挫败，不过这到底是祂的选择，我等令使自然只能遵从。”
“真是给我找了个祖宗啊。”
永不后退，永不言败的将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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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在他指尖诞生。
丝线垂落，仿佛是一场华丽的舞蹈表演，秩序的音符化为一只只金色的小天使，它们围绕着纯白的人影欢快地飞舞着。这些小天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纯白的人影宛如宇宙的中心，炽热的太阳，散发出无尽的光辉。这光辉如此强大，以至于连比黑暗更深远的宇宙也被照亮了。它如同晨曦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给整个世界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万物被他给予永恒的职责，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如同齿轮，严丝合缝，祂的安排是人类无法理解，无法质疑，不能更改的完美，祂给予的，无论是永恒的枷锁，亦或是永恒的和平，都不容拒绝。
所有生灵都是出自祂意志的延伸，依靠他手中的丝线的操纵而动，他们生活在祂所给予的永恒中，沉溺着，生活着，在神明给予的幸福中畅游。
神明给予人类等级，神明给予人类理想，神明给予人类一切……
这是爱。
我爱着人类，我厌恶一切牺牲，我拒绝一切罪恶，我承担一切欲望，我为人类承担原罪，我为人类赐下永恒。
这是神应尽的职责。
‘但是，你并不是神。’
不，我是神，是秩序的主宰，是流溢一切规则秩序的太一，我将引导人类前行，我将给予人类未来。
‘不，你不是神’
‘我不是神’
‘我是人’
……
“你难道不想吞噬我吗，太一。”
“亲爱的，星神，命途，虚数，宇宙，都吞掉吧。无论是已死的星神，还是活着的我们，都来充当你的力量吧，你有这个力量，也有这个资格，带着我们走向那不被定义的未来如何，这真是太有乐子了。”
“你知道吗，当年，在树与海之间，我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
“我小时候老是生病，和丹鼎司的医士混的可熟了。”
“因为没有仙舟人老去看病吧，丹鼎司卖的最出名的药物就是保健品，什么大还丹，小还丹，万寿无情丹……这个还是有点用的。”
丹鼎司曾是阐演仙道之所在，然而随着建木毁弃，其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左右仙舟权力。
古时，仙舟人追求长生、炼丹化药，丹鼎司便是机要之处。无论是仙舟人，还是化外民，都渴望取得神迹。而今，随着建木的衰败，丹鼎司也变得落寞，而那些仙药、灵丹，都成了“传说”。
长生种强大的自愈能力，被丰饶赐福给予的浩瀚生命力仅次于丰饶民，服下建木果实，获得长生的仙舟人拥有具有会自我排异与修复的能力，除了极少数出生便有天缺的存在，在大限魔阴身前，天人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咬虚无硬片，啃存护筑材，吃换境树叶都不在话下。
要医生做什么？
偶尔受伤了，买药看病稍微拖一点时间就自愈了。
学医救不了仙舟人啊。
不过至今为止丹鼎司也没有倒闭，还新时代也混成仙舟六司之一，被元帅大力扶持，甚至就连持明龙尊也入职其中，兼职成了能奶能爆的暴力奶妈，战场嘎嘎乱杀。
这一切都是为了解决仙舟人从获得长生开始，就如同阴影般挥之不去的噩梦——魔阴身。
仙舟将魔阴身视作疾病，
丹鼎司的确做出了不少成绩，例如万寿无情丹，在某些方面的确可以稍微压制魔阴身。
而仙舟医学在各位医师的坚持与奋斗下，也摒弃了曾经只依靠经验的陋习，虚心接纳外界医学，至今为止已经攻克3800种宇宙顽疾，并无私地将其分享给需要的种族与文明。
不过依旧无法彻底解决魔阴身的问题，而原本对仙舟医学寄予厚望的持明族在自家繁衍问题也难以推进的情况下，龙师们越来越不耐烦。
于是，一场龙尊与龙师的纷争就此展开，至于结果——
你以为丹枫历代龙尊权利最大是怎么来的。
不过就算东风强势压倒了西风，丹枫也不可能把龙师全部干掉或者撤职，在有关持明族的立场上，他的责任感简直比歼星舰还要沉重。
“所以，我们真不用提前通知龙尊吗？”
作为一名常年在基层做实事的公务员，楚东没少和持明族打交道。
持明自治，有好处有坏处，但总体还是好处更多些，被药王秘转盯上，这种有关持明族生命安全的大事一向是传给持明龙尊，先看持明族内部处理，云骑军看情况辅助，用不着他们地衡司。
尤其这几年饮月君掌权，他护短的要命。
“我们解决了再给他发信息也不迟，万一我们也解决不了，我还设了定时传信，后援已经准备好了。”
景元坚持道。
“丹枫哥真的很辛苦啊，自从他和持明族里那群老头子撕赢了之后就更辛苦了，以前还有时间聚餐喝酒，后来怎么也约不出来了。”
“啧，这会就更不用说了，忙疯了吧。”
景元十分同情。
就像同情目送他们两个离开将军府时，桌案上摆着一摞比人还高文件的腾骁将军。
仙舟上的麻烦，桌案上的文牍，花坛里的杂草，唯有这三样东西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
罗浮将军这个位置真是非常人可任啊。
楚东回忆起了地衡司将有关持明族的案件移交饮月君的频率，由衷感叹:“龙尊是挺忙的。”
“更何况如今罗浮上下戒备森严，云骑军巡逻频繁，哪怕是药王秘传也不敢在仙舟之上肆意妄为，只能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动作，又能有什么危险。”
景元十分自信。
这种自信也绝非空穴来风。
在现在全面戒严的罗浮仙舟搞事？
你以为你丰饶令使啊。
楚东被说服了。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持明族自治权与地衡司职权范围冲突。
但如果有景元介入的话，也还好？
楚东……蠢蠢欲动。
我们要知道，奶妈总是有一颗主c的心，同理，战斗力0.1个孽物的废柴也有颗间接性热血的心。
例如定制几万巡镝的装备学剑术。
两人喝完了浮羊奶，景元一脸肉疼地付完账，小心翼翼把兜里仅剩的两枚巡镝拿出来不舍地看了看，然后郑重地交到一旁点心铺的高阿姨手里:“两串琼鸟实串。”
楚东:“……”
他接过琼鸟实串:“其实我已经吃饱了。”
“反正也没什么钱了，最后两块干脆花了吧。”
“我可以啃师傅，只要在白珩姐面前哭穷，师傅每次都会给我好多零用钱。”
景元十分乐观，眉目舒朗的小青年透着一种有恃无恐的坦然。
“蹭了你的武器，再回去啃一啃师傅，半年都不用发愁了。”
看似一无所有，实则应有尽有。
于是两人吃饱喝足，坐在金人巷街口摊位上小口小口啃琼鸟实串。
不过在他们啃完又坐了半天后，依旧不见锦绣离开的背影，楚东忍不住又续了三回仙人快乐茶，买了两回糕点，和景元来了两局线上棋局，不出意料地被虐成了渣。
“你的棋局向来都是如此，毫无变化可言。每一步棋都显得那么刻板，从来被固定在一个模板之中，就和金人程序一样。而且这种模式从来没有改变过，也太缺乏创新和灵活性了。
当你落下第一子时，我就能清楚地看到整个棋局的走向。没有任何曲折转，虽然轻易就能赢，但是也缺少了惊喜和挑战。
你要不要尝试新的走法来打破僵局或者创造新的棋路？”
景元嘴上说着无趣，却眼眸含笑，慢悠悠喝着他下棋赢来的仙人快乐茶，十分享受胜利的感觉。
楚东一如既往地拒绝了。
“个人喜好吧，我怎么也学不会那些变化策略，棋局输了就输了，只要我没输在人生里就好了。”
景元笑了笑。
棋如其人。
楚东日复一日的棋路和他的人一样，稳扎稳打。
这样平和在棋局里容易输，但是在现实里输可不容易。
吃饱喝足坐了半天，两人对弈几局棋后也感觉十分尽兴，简单整理一下就拿着没有喝完的仙人快乐茶离开了金人巷。
和他们一同离开的有不少人，天人，狐人，持明，化外民都有，纵然仙舟如今因“某些原因”大乱，金人巷比起往日萧条不少，依旧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毕竟仙舟星槎真的便宜又便捷。
而在其中，两个享受完美食再慢悠悠走出来的青年一点也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