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罗浮上的战争已经终结,但仙舟与丰饶大战争永远不会终结。
元帅有令,各仙舟整合力量,趁着倏忽死亡,丰饶联军被打残之际出军围剿丰饶!
腾骁将军领军出征,作为已经被确立了的下任将军,景元留守仙舟,已经接过将军的权利,随时准备上任。
腾骁将军已经不年轻了,上任将军已有了一百多年,更是在之前的战争中身负重伤。
他已为罗浮鞠躬尽瘁,此刻还有了继任者,完全可以光荣退休,将一切交给景元。
但是他还是选择出征。
两人都知道,这一去,唯有马革裹尸。
临行前,腾骁私下约见了景元。
“罗浮交到你手上,我也就放心了。”
“将军,您没有必要……”
“景元,我是统御罗浮的将军,更是一个武人。”
“武人,就要死在战场上。”
腾骁豪迈地大笑道。
他一向是个端方持重的人,沉稳有度。
但谁知道他曾经也有肆意的豪情呢?
真的很高兴的腾骁拉着景元喝了一晚上,把根本没酒量的小年轻都趴下,然后啧啧道:“白珩酒量比你们好多了。”
“那楚东呢?”
不知怎么地,景元脱口而出。
“楚东啊。”
腾骁一怔。
“他不怎么喝酒,除了吃炒饭也没别的爱好。”
“不过他的强迫症倒真是让人没办法。”
腾骁将军道。
他的表情并不像提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养子,但是腾骁绝不是一个对自己身边人死亡都冷漠以对的人。
景元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小东也是,他的强迫症太麻烦了。”
“不过他的炒饭做的很好吃。”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腾骁十分平静地打断了他:“我都这个年纪了,未来想见也见不到了,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虽然你现在问的就挺直接,上酒了?”
景元有点尴尬。
他的确试探地太明显了,那还不是因为面对那些试探,套话,你完全听不懂吗?
不过究竟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有待考证。
“楚东是持明族吗,或者是不朽的另外一支后裔,甚至干脆就是不朽星神的亲子,不朽令使,在不朽陨落后用这种办法得以存活?”
没错,景元思考了几十年,得出这样的答案。
不朽的龙裔名为持明,是不朽化身之龙的子嗣,因此拥有了蜕生轮回之能。
但是谁又能肯定,不朽只会有龙族的子嗣呢?
就连现在的持明族不也只有龙尊才会展露龙相了吗。
腾骁端起一海碗花雕喝了一口,他喝酒和喝水一样,把对面还没上任的神策将军比成小白喵。
“不,他和不朽没有任何关系。”
他慢慢道:“当年,将那个孩子交到我手上的,是九歌天庭的东君。”
景元一怔。
这可真是他从未想象的答案。
“九歌东君,秩序令使?”
九歌天庭秉持秩序的理念,在毁灭诞生前立志于剿灭整个宇宙的虫灾,随后又和反物质军团相杀无数琥珀纪,有段时间甚至毁灭令使的寿命比虫子都短。
当然,面对无恶不作的丰饶民,也重拳出击,在仙舟翱翔宇宙,确立信奉巡猎,与丰饶孽物不死不休之前,整个宇宙的丰饶民都归他们制衡。
因此得名宇宙警察。
面对仙舟的崛起,公司隐隐有所敌意,丰饶民视为耻辱,无数想要探寻长生种秘密的势力扼腕不已,唯有九歌天庭是坚定的支持者。
“没错,东君秘密前来,亲自将楚东交给我抚养。”
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现在的腾骁依旧怀念。
“我当年见楚东第一面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蓝紫色的三重瞳。”
腾骁轻声道。
“他和不朽没有关系,景元,楚东是不会有事的。或许他会遭遇很多磨难,遇到很多危险,一次次地死亡,但那是他的选择,最终他也会一次次向死而生。哪怕我们全都死去,哪怕仙舟最终沉没,真正的祂依旧会如太阳般永恒。”
“景元。”
腾骁声音似是叹息,似是劝慰。
“我们是不同的。”
人与神,本就是不同的。
刚刚脱离少年稚气的景元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听出了腾骁的言外之意。
然后他忍不住将战场上那居高临下的视线与博识尊的注视相对比,忍不住回想起应星在走之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景元垂眸看着自己那没喝几口的一海碗花雕酒,轻轻叹了口气。
“那他也会累,会疼。”
红尘人世中辗转,会遇到怎样的危险,经历过怎样的苦难?
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力量,没有知识,个性别扭的要死,强迫症只会为难自己的小孩而已!
即使真正的身份再如何强大,星神再如何高不可攀,景元遇到的一直都是那个会哭会疼,明明淡漠,却对他一直很好,好到特殊的楚东。
腾骁摇了摇头,重复道:“景元,我们是不同的。”
“短生种在长生种眼中如飞萤扑火,而我们对比身为概念存在的神明又何尝不是呢。”
“我知道你遇见了他两次,你对他而言是特殊的,但现在看来,你们之间的情分已经尽了。”
“帝弓司命的光矢凡人无法直视。”
“天空中的太阳也一样。”
这是腾骁将军最后留给景元的劝告,他喝完了自己碗里的酒,还顺便把剩下的半坛子花雕也顺走了。
景元沉默地一口干了自己面前的酒,然后被酒水呛地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地满脸通红。
好半晌,他才道:“将军,那可是我珍藏了三十年的美酒,才喝了一碗。”
………………
腾骁将军果然在远征中殉职。
据说他牺牲的那一日,牺牲自己与神君融为一体,一举灭杀了另外一名丰饶令使,为仙舟远征大获全胜压下重重的砝码。
作为代价,腾骁尸骨无存。
得知这个消息,景元默默喝了一杯酒。
是腾骁将军自己珍藏的花雕。
景元作为原定将军人选早已上报元帅,此刻随着讣告而来的还有一纸任令。
景元继将军位,名为神策。
而继任的那天,也是他真正得以觐见帝弓司命,成为巡猎令使的日子。
景元为此做了很多准备,但真被帝弓司命注视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平淡。
不是说毫无波澜,而是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
可能是被星神注视习惯了吧。
帝弓司命为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冷酷,祂在面对自己的令使时总是竭力收敛自己的光辉,浩大的神性平和而温柔。
那是只对仙舟展现的温柔。
接受巡猎令使的力量后,他的视野猛地拔高,巡猎的命途完全向他敞开,帝弓从不拒绝仙舟的索取,或许因为祂从未将自己与仙舟划分界限。
继任大典结束后,景元忍不住回想起另一个毫无保留向令使敞开的命途。
化身为人的神也会这样对待祂麾下的令使吗?
听说九歌天庭和仙舟一样,依靠一整个命途的力量作为供能,秩序的圣歌常年回荡在燕郊星系,那么面对九歌天庭时,秩序的太一一定像帝弓司命一样,温柔地注视,小心地呵护,如同面对自己的珍宝吧。
景元不自觉露出一个一个弧度完美的官方式微笑。
啧,脸僵了。
他伸手揉了揉脸,对策士长的高要求怨念不已。
谁家将军还要保持完美的对外形象,他又不是九歌天庭看脸的外交官……
………………
成为将军后的日子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无趣。
不过景元已经学会了如何姿态完美地迎接艹o人生时还从中寻找到自己乐趣的绝学,倒也不算难熬。
日子久了,甚至从中品出几分趣味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他不以武力显名,不以危局中力挽狂澜为智策,因此在常事上十分下功夫,以免节外生枝,因此时常有人评价他畏战怯阵,与曜青的大捷大捷大捷形成了鲜明对比。
景元:罗浮经历了倏忽之战,饮月之乱,腾骁之陨,元气大伤,人心惶惶,此刻最应该做的便是休养生息,而非穷兵黩武。
这个政策得到了元帅的认可。
以至于明明是节制云骑的将军,却硬生生给自己担上地衡司后勤的职务,出现在人们面前都是一副懒散悠闲姿态,尽力平复罗浮因常年战争带来的浮躁。
他还特意在长乐天逛街游玩,顺便在街边聘下一只狸奴,仙舟家猫早已不再是当年那般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小宠物,因此难得看见小小一只与团雀差不多大小的猫咪,他惊喜地为其取名咪咪。
“和我很像吗。”
此刻年轻的神策将军身边实在摆脱不了的骁卫严肃着脸,认真对比道:“如果这只咪咪能更高大威武一些,就和将军像了。”
景元笑眯眯道:“真不知道我在你们心里居然这般威猛不凡啊。”
他把咪咪高高举起,小白团子情绪稳定地和他本人精神状态有的一拼,蓝宝石的眼眸中完全没有惊慌,扒拉了一下爪子,奶声奶气地:“嗷呜~”
嗯,怎么不是咪咪,喵喵?
景元发现了盲点。
然后他迅速自我解释起来,大概是因为都过去八千多年,当年仙舟家猫都变成如今威武雄壮的模样,叫声有所变化也正常。
真可爱啊。
景元摸了摸白猫猫的头,感受到手心下略微粗糙的毛发,又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看着小家伙一脸享受的样子,怜爱之余不免想到:我和狸奴真有这么像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每次楚东这么摸我头都是在代餐可爱猫咪。
现在我也有了,羡慕死他。
景元高高兴兴吧咪咪抱了回去。
谁知这只小猫咪吃的越来越多,胃口越来越大……
结果是只狮子。
景元摸了摸狮子初显的鬓毛叹了口气。
我的骁卫还真是一语成谶,可能我就是没有小咪咪的命吧。
哼,就算是大咪咪,楚东也没有!
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哪个星球吃沙子呢。
想起当年腾骁将军透露出的隐秘,景元忍不住幽怨道:“一个愿望就把我打发了吗?”
“我才没有那么好哄呢。”
倏忽彻底死亡了,这位巡猎令使付出生命也无法彻底剿灭的敌人真正地获得了死亡,药师的赐福也无法让他再次从寂灭中复苏,克服死亡。
这并非是人力可以完成的事,景元为自己过去的迟钝叹了口气。
那么,楚东……
在你看来,我究竟是什么呢?
他狠狠揉了揉白咪咪毛茸茸的毛:“宁作飞萤扑火,不做樗木长春,应星哥,时至如今,我竟然理解了你当年的话,唉,真是世事无常。”
他低声吟道:“斟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年意气风发,想要在宇宙中惩奸除恶的游侠豪情,明明在长生种算是刚刚成年,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叹过往,少年风华,看未来,罗浮为家。
他是帝弓七天将,罗浮将军景元,未来也将会以这个身份死去。
而楚东……
我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处风景,他也是我年少时遥不可及的美梦。
但我已经长大了。
一晃又是百年。
在景元继任将军百年后,元帅有令,命他带军出征,讨伐孽物。
景元摸了摸自家咪咪的毛,接令出征。
谁知在路上,他又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当黑发黑眸,身穿一身闪亮铠甲,手持长枪的青年被云骑军带着来到他的面前时,景元差点绷不住运筹帷幄的决胜者姿态。
“将军,此人自称纯美骑士。”
纯美骑士楚东略微弯腰,姿态优雅:“您好,罗浮将军,我并非自称,而是真正的纯美骑士,在宇宙中宣扬伊美莉拉的美名与美德。”
“这位仿佛美丽化身的将军,您是否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