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惨叫都能将其遮蔽,但许嫣就是能听得很清楚,非常的清楚。
“皇帝都可以换,朝代都会更迭,未来的掌权人是谁还未可知,有谁就能担保程氏能一直只手遮天下去?外有突厥虎视眈眈,内有长公主蓄势待发,这小皇帝不过是个连学监都没上过几天的傻子罢了,当真能坐稳皇位吗?更何况……今日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太后让许嬷嬷死,难道您就能逃得掉吗?”
这话刺中了许嫣心中最恐惧的事,她不知道她娘做了什么导致太后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但她能隐约察觉到与东宫有关。
当初她娘兴冲冲的告诉她,她要嫁进程家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
她的娘是个嬷嬷,说起来也是个走哪儿都会被礼让三分的角色,可她到底是个奴婢,只不过主人是皇室罢了。
既是奴婢,生死便不在自己手中。
且程氏多大的家族,会允许自己的次子去娶一个奴仆之女为正妻?想想都不可能!但她娘为什么会信?
除非她握着太后的把柄,她笃定太后为了封她的口一定会实现诺言。
可她娘太天真了,把柄、威胁只有针对旗鼓相当的人才有用,主与奴只见,永远都是一方掌握另一方的生死,根本不会给养的狗反咬自己的机会。
可是,她今日若是选择和月兰背后的人合作,又焉知不是陷入另一个死局?
月兰:“许姑娘,便是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顾及你的两个弟弟。”
“你敢动他们?”许嫣几乎是瞬间就朝月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却被对方轻巧避开。
她死死盯着月兰,就像一只炸了翅的麻雀,拼命护着身后的幼崽:“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定然会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我知道你是假的,我见过真正的月兰姑姑!尽管你真的模仿得很像,但还是不同!”
月兰并不慌张,依旧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并不是我要威胁你,而是程氏的手已经伸到他们身边了,我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救下,他们现在已经魂归西天。”
“怎么会!”许嫣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他们只有十岁……只是个孩子。”
月兰终于抬起头,她的一双眼睛如同深渊一般,黑洞洞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太后可是连刚出生不到三个时辰的孩子都能掐死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十岁孩子的性命?”
这话刺得许嫣头脑发蒙,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她慢慢移开目光,看向富春宫外冻成冰的湖面,这地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宫女的尸首。
良久后,她说了一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月兰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座冰冷的皇城中露出笑意。
*
月兰已经习惯在宫中穿梭,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宫女、太监都会跟她行礼,因为她是慈宁宫的大管事,是太后身边的‘宠臣’。
她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用红布遮盖,里面放着一摞黄纸和几柱上好的引梦香,正步履稳健的朝后山而去。
宫里的宫人们早已习惯,大家都知道程太后与元后方氏感情甚笃,两人在宫外时便是至交好友。元后方氏死后,程太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常常会思念元后方氏,并让宫人带着上好的纸钱与香去后山一处无字碑前焚烧。
据说,那是元后所生之子的墓碑。
因着没过满月,无名无姓,不算是世间之人,因此入不了皇室宗祠,也藏不入皇陵,便只能葬在别处。
程太后将它葬在了后山上,那里能俯瞰整个皇宫。
自从先帝去世,程太后入主慈宁宫,月兰姑姑去后山的次数就变多了,最近还召了大相国寺的禅师入宫诵经。
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怎么了。
但宫里没人敢讨论。
怕死。
月兰再一次来到无字碑前,周围都是一株株的柏树,静悄悄又阴森森的。
她将叠成金元宝状的纸钱放进墓碑前的铜碗里,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火红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许嫣答应了,我会盯着她,万一她有反悔之意,我便会补上。”
“你会死。”树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月兰笑了笑,道:“这世上唯一待我如亲女的人已经走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殿下给的三万两,已经按照吩咐全部拿来置办那些东西,就藏在皇陵护卫军的营地。”
“知道了。”
铜盆里的东西烧完,火焰渐渐熄灭,月兰眼中的光也逐渐消失。
“愿殿下得偿所愿。”
第51章 摊牌
日暮时分, 月影渐深。
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