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门前挂肉,反正那粮仓就满当当的,米面肉一点不缺!”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一个年轻兵面露怀疑。
“嗨,还不是辎重营的老赖头,今个儿晌午来送肉的队伍里有俩姑娘,那长得漂亮得,老赖头一见面就走不动道了,非要拉着人家姑娘说话,恨不得将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扒拉出来。”
说到这里,老兵压低了声音,招呼几个人凑近了说话。
“那俩姑娘不是军中的,是贺兰山农庄出来的,祖上是咱鱼儿海南边的牧民,如今在夏州的农庄做活,这次来就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除了送猪,后头还有十纲的腊肉和熏肠呢!”
“我的妈呀,那他们平威军吃得也太好了吧!”年轻兵羡慕的咽了咽口水。
“何止,你瞧见送东西来的那几个大头兵身上穿的了吗?纯棉的布衫,一点麻线没掺,脚上还是千层底的厚靴子,你瞧过哪个大头兵穿得这么好?”老兵嘀咕道,“老赖头打听过,平威军身上穿的,手上拿的都是长公主名下的商会搞出来的,是招了好多女人做工哩。”
“女人做工?那家里掌柜的会愿意?”年轻兵有些不信。
西北这地儿穷,跑走的婆娘多如牛毛,不是跟着游商跑了就是去了西番,总之不会愿意饿死在西北。
但西北这地儿也富,商人盆满钵满的赚,却不可能从指缝中漏出一丝半点给别人。
“咋不愿意呢?西北去年一场大暴雪,死了多少人家?就咱们凉州,不挨着武威、张掖两郡的其他村户,多少整个村子都没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儿还想得起男女大防呢?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老兵的语气有些唏嘘,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生活的褶皱。
“你这种城里来的白面兵不懂,像我和王牙子这样的奴兵,打仗就是卖命。有了军功就能脱奴籍,口中说着保家卫国,但更多的是希望能活下去。可是……有些时候,宁愿死了……至少别残着……”
说到这里,老兵的语气有些哽咽,口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一旁正收碗的王牙子拍了拍他,道:“说这些个烂事儿做甚,走了,交碗去。”
每个州的驻军都有很多征兵的方式,劳役、罪民、百姓。
劳役和罪民被称为奴兵,这类兵一直都被当做‘趟场子’的,命最不值钱。而百姓入伍,多是城里来的白面兵或者农兵,白面兵最为珍贵,这类要么是上头送进来历练的,要么是有钱的商人想要替子孙改户籍走仕途送进来的,这样的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有些甚至命比卫尉、指挥使都值钱。
奴兵和农兵最怕的,反倒不是死,而是残得影响生计。
没了生计,就只能死。
老兵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端着碗往伙夫营去,边走边道:“要真是女娃也能做工,倒也是好事,家里多一笔营收,我那些残了的老伙计,应当也能过得好些,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旁边的听着的人都心里门儿清。
走在最前头的王牙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太阳半入黄沙的傍晚,大风席卷着脚下的黄沙。
“咱们跑吧。”
“你说啥呢?”老兵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将手放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怒斥道,“咱们在跟突厥人打仗!身后就是数百万的老百姓!你咋能逃呢!我老吴就算抱怨再多,也绝不当个逃兵!”
王牙子回过头看他:“我又没说不当兵了,我是说咱们投奔平威军吧。”
老兵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王留吗?”
老兵:“那不是你老俵吗?”
王牙子低头:“他现在就在贺兰山,给长公主种地。”
“真的假的?”老兵瞪眼。
同队伍的几个人听见这话,也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下文。
“真的,上个月还来信了,让我跟他一起,但我是奴籍,哪儿能轻易跑呢。”
“他现在咋样了嘛?”老兵问。
“现在是农庄的管事了,还娶了个媳妇,是一个什么解语楼的小管事,专门管茶农的。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呢。”
“这么好啊?”年轻兵叹息道,“我爹一个月也才给我一两半的份例。”
王牙子抹了一把脸:“咱跑吧,你家俩女娃明年就该说人家了,你一个奴兵,饷银才是那群农兵的三成,你能给你家女娃说个啥好亲事?你家小郎今年蒙学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都是打仗,都是保家卫国,总得给孩子们留点好的吧,总不能命搭进去了,啥都没捞到。”
有个一直听着没吭声的老兵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