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像廖世同那般犯傻,以为朝廷内讧,程、范、裴三家揭竿,他就可以画地为王了吧?”
裴凛勾了勾唇,吐露出一个秘密:“他是奴兵出身,而他的奴籍握在程磊的手中。”
顾奉之一惊,短促而痉挛的呼出一口气:“此时可当真?”
“自是当真,他原是程磊的马官,这事儿鲜少有人知道。他是与另外三个奴兵一起,替程磊儿子去往甘州充军的。”
“殿下查出来的?”
裴凛点头。
顾奉之神色复杂,互相交握的指节微微泛白。
大梁的奴兵之所以多,是因为律法有官员子弟必须从军两年的规定。
如果不想从军,就需要一奴兵相抵,十名青壮年的奴兵,可抵一年兵役。
但抵消兵役的奴兵的籍契应当交由所属折冲府管理,甘州没有大府,但有折冲府甘州军归肃州康宁府管辖,理应将籍契交由康宁府管理,可这份籍契如今却还在程磊的手中,说明什么?
说明肃州的康宁府有程磊的人,要么是府尹本人,要么是折冲将军,总不会越过这两个人去,要不然每三年巡查官的复核查验都躲不过去。
西北一共有三十四个折冲府,除了庆阳府是上折冲府外,其余凉州有两个中折冲府分别在武威和张掖,两个下折冲府皆沿张掖河而部;甘州没有折冲府,肃州有六个,三个中折冲府分别在酒泉、敦煌、玉门关;瓜、沙、伊,共十三个下折冲府,一个位于伊吾的上折冲府;其余皆分部在河西。
平威王掌握着尽半数的折冲府,但也只是这半数而已,另外半数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顾奉之问道:“殿下是想依靠这种恩惠来招揽底层兵士投奔她?从而获得折冲府的控制权?”
裴凛摇头:“这只是附带的,她原本没有想这么多。”
远在庆阳的晏清姝也回答了同样的问题,只是提问的是苏繁鹰。
晏清姝:“大梁三年一定户籍,府兵也是三年检点一次,为的就是补充缺额。点兵必须以户等的高低、资财、丁口为标准,根据就在于户籍。我刚到庆阳的时候,为了弹压县官查过户籍,纰漏非常多,且上下沆瀣一气,令本不用服兵役的农户去服兵役,从而吞没其土地。有平威王管辖的庆阳都乱成这个样子,其他州府又是何种情况?”
土地兼并激化,均田农民的土地越来越少,逼得他们逃亡。可府兵依靠的就是自备衣服粮食的农兵和奴兵,当农民没有土地,贫困到无法服兵役的时候,折冲府无兵可交,府兵制便只有崩坏的命运。
晏清姝刚做太子之时,曾见过程磊递交上来的都护府防务文书,因奚、契丹等国经常扰边,他为了加强边防,将河北到分为了三部分,并分别设立总管。
以营州刺史为东军总管、范阳节度使为中军总管、雁门都督为右军总管。
元狩帝以此为例,也将整个北部边防分为了三部分。
以幽州都督为左军大总管、并州刺史为中军大总管、平威王为右军大总管。
晏清姝想在西北复制这种管理方式,就必然要先收拢各个折冲府的人心。
而收拢人心的根本,是解决农兵和奴兵的困境。
他们的困境是什么,是无地可耕,无粮可食。
逃入平威军营地的士兵都被圈在了一起,伙房给做了饭,香喷喷的腊肉和热腾腾的番薯,令这些人更加坚定了呆在这里的决心。
“我们当真是要投奔!”
“是啊是啊!我们家有两个女娃,可以去殿下的工坊里做工,男娃可以去农庄干活,只要能吃口饱饭,衣服穿暖。”
看守他们的是辎重营的两个小队,队正也是常年打仗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兵都是练家子,在凉州这种地方的练家子老兵,那可都是宝贝疙瘩,尤其是做先锋的奴兵,那都是斥候营的好苗子,背图探路都是一流。
如果这样的兵能吸纳进来,对平威军绝对是一大助力。
再说了,大梁军法严明,各周府兵逃离,无论是逃去哪儿,都算是逃兵,轻则刺字,重则处死。这些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汉子,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也不想逃不是?
中帐内,裴凛正与顾奉之讨论这群士兵的去向。
“他们自己愿意留在平威军当兵,但他们的家人未必愿意挪动地方。殿下的银钱在张掖并没有全部用来买猪,还有一部分给了我,让我拿来贿赂各个折冲府的折冲将军。”
“贿赂?”顾奉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词会从裴凛的口中说出来,“怎么个章程?仔细说说。”
百姓缺钱,折冲将军交不出兵就要被问罪,那他们能怎么办呢?
就只能去牙行买奴充军,因而凉、甘、肃三州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