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猜想之上, 陈阿娇与姨母失踪,又有何关系?
想着想着, 殷陈眼皮逐渐重得抬不起来, 再一睁眼,便到了流沙之中。
午后的烈日仍烧灼之感,汗水不停往下流。
匈奴人执着鞭子骑着骏马,眼神毫不掩饰地睃巡在这一列少女身上, 犹如一层附着黏腻荤腥的水面,叫人泛着恐慌。
一声厉啸, 鞭子打在一个脚步稍慢的少女身上,裹着汗水和血腥的鞭子,抽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沙砾嵌入新鲜伤口里。
听到这声音,衣衫破烂的少女们背脊微颤,却早已麻木,悲泣嚎叫声早已掩埋在流沙中, 她们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背对着家乡,朝着望不到边际的地方走去。
脸上晒得干裂起皮, 身上也早被汗水和血水裹成臭不可闻的壳子。
殷陈眯着眼望着望不到边的流沙,脚上的伤口结了痂又磨得脱落,喉咙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前方的少女忽然倒地,她往前一步,将少女身子扶正,掐住她的人中和少商穴,“莫要睡,醒醒……”
她一边掐她人中,一边唤她。
匈奴人看着她停下,立刻扬起鞭子,血肉模糊的背上又挨了一鞭。
殷陈却仍拍着她的脸,试图让她醒过来。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让她站不起身。
那个少女最终还是未能醒过来。
她被匈奴人弃置在路边,如同丢弃了一件废弃物品。
恶心的虫子在她的身上萦绕,狼会撕扯分裂她的身躯,她心念的家乡,早已远隔千里。
殷陈抬头望天,又回头望她一眼,看她了无生气圆睁着的双眸,枯瘦如柴的四肢摊在滚烫的沙砾之上。
麻木往前,走向望不到头的边际去。
匈奴人的鞭子驱赶牲畜般不断响起,一路上许多少女因体力不支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
“求你……给我水……”前方一个人终于忍不住,扯住一个匈奴人的衣摆哀求。
那匈奴人毒蛇般的眼神将她浑身刮过一遍,抬手捏住她的下颏,“水没有,别的倒是有,你要吗?”
少女只顾点头,完全没注意到他眼中贪婪和不怀好意勾起的嘴角。
粗粝的指腹沿着少女脸颊轮廓缓缓移动,绕过耳廓,捏过耳垂,引起少女轻微战栗。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头皮袭来,好似头皮被掀开了一半,少女被那匈奴男子大力拽倒,枯草般的发成为最致命的凶器。
一路拖行,血迹划出一道美丽的标志。
呜咽声从丘后传来。
殷陈被这凄惨的声音震颤了灵魂,循着那血迹留下的印记狂奔而去。
身后的匈奴人似乎没料到她的行动,怔愣的瞬间,她已冲到那高丘之后。
她一言不发,汹涌的恨意涌现在赤红的双眸中。
那匈奴男子也没料到她会跑来,戏谑道:“你也要水吗?”
殷陈点头。
那男人看着她的眸子,朝她招手。
又让那几个跟随而来的匈奴男子走开。
殷陈抬步,朝前走去。
少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殷陈跪在她身侧,给她理理乱发,朝她一笑,“莫怕,闭眼。”
待少女闭上眼,殷陈才抬头看向那匈奴男子。
只是她那双眸子从怯生生变成了满含笑意,如鬼魅般骤然贴近他。
匈奴男子这才有些慌了神,他盯着眼前这如变了个人的秦女,刚想抽刀,却见腰间刀鞘不知何时空了。
“在找这把刀吗?”殷陈手起刀落。
匈奴男子的哀嚎引来了周围的匈奴人。
一瞬间,她被重重包围住。
殷陈回头瞧缩在她身后的少女一眼,她记得她。
元朔四年的七月,匈奴王庭中,这个少女曾抱着烧得几近昏厥的殷陈,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抚:“你瞧,天上月儿一年四季,盈缺有序。”
她换来了让殷陈活命的草药,却死在了殷陈好转的那一日。
“青幺,我会护着你。”她张开双臂,将少女护在身后。
环视包过来的匈奴人,可这个时候的殷陈体力太差,又饿得头昏目眩,嗓子干得只能咽下一口灼热的空气。
凭着本能奋力拼杀着,呼吸逐渐凌乱,耳中忽然响起一阵轰鸣,拼杀声兵器碰撞声忽远忽近。
手上刀砍得卷了刃,手上兵刃脱了手。
“杀了她,杀了这天杀的秦女。”
殷陈回身抱住青幺,捂住她的眼睛,等待着刀刃砍到身上,好让她脱了这梦境。
可预想的剧痛迟迟没有传来。
内心一阵剧烈悸动,浑身血液叫嚣着激起一阵阵浪涛,而后一阵刀剑相撞的尖利声音在耳中炸开。
她知道,他又出现了。
那个奇怪的梦中少年。
殷陈睁眼,看到少年的轮廓挡在自己身前,在午后的阳光下,他的身影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耳中轰鸣声仍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