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必张贺应该快查到我了。”上次他所说的引出陈先皇后的方法,便是她再入廷尉狱。
“姑子好似对入狱没多大抵触?”
“郎君会捞我的,我不担心。”殷陈脚步轻快,微微侧首朝他微笑。
霍去病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像是被一缕阳光晃了心神,忽而问道:“我听闻南越习俗是家中大人为子女穿耳,姑子的耳洞是母亲穿的吗?”
闻言,殷陈抚上耳垂,“本来应当是由我阿母来穿耳的,但我阿母是个胆小的,她将这重任推给了我阿翁。”
那是元朔四年六月初三,时辰还未平旦。
露水凝在草上,又被欢快的裙琚拖过,颤巍巍抖动着,寂静沉睡的清晨被一阵欢笑声打破。
殷家班子热闹非常,这日是他们的小姑子殷陈的生辰日。
殷陈打着哈欠被小春阿姊从睡梦中薅起来,年纪相仿的姊妹围在妆案前,正七手八脚地给殷陈上妆。
小春阿姊往她脸上扑上胭脂,又用青黛眉粉瞄了长眉,往她唇上抹上唇红。
她慵懒地班眯着眼歪着脖子任阿姊们摆弄。
一个阿姊拿着篦子给她梳发,青丝如瀑,素手拂过,顺滑如上好丝绸,叫人爱不释手,她对着还未清醒过来的殷陈笑语打趣道:“根据咱南越习俗,过了十三生辰便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我们闯闯可有心仪之人了?”
殷陈原本还昏昏欲睡,顿时清醒过来,满面羞赧,低眉不语。
姊妹们见她如此,更是来了兴致,咯咯笑作一团,七嘴八舌继续说着让她脸红的话,一个阿姊拍手道:“那个李伯家的侄儿就不错,生得高大硬朗,又有一身好气力,那日我瞧见他制服了一匹发狂的马咧,据说是这十里八乡最孔武有力的后生!”
“不不,我觉得闯闯喜欢的是秀气一类的,隔壁村王嬢嬢家的儿子就很不错,模样俊秀,性子温柔,那些挑剔的室人们见了都忍不住张口称赞几句的。”
少女满脸窘迫,耳垂红得滴血,终于忍不住抬眼瞪着阿姊们,佯怒,“再这般打趣我,我……我便真生气啦!”
小春用手指将最后一点妆扑好,啪一声关了妆奁盖子,神秘兮兮把眼睛在姊妹们脸上转了一圈,开口道:“诶!你们说的这些都不合她心意,闯闯喜欢的是铁匠家新来的那个学徒乌尤啦。那模样,那身材,谁看了不心动……”
“小春阿姊!”殷陈嗔怪打断小春。
小春一脸宠溺捧过边上的铜镜照向她,“行了,咱们不打趣脸皮薄的小姑子了,来瞧瞧阿姊给你化的妆好不好看?”
朦胧的铜镜中照出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来,眉眼间稚气还未完全褪去,英气长眉之下的一双雾眸黑且明亮,眉宇间是少女独有的俏丽。
红妆铺满眼廓,鼻梁挺鼻尖翘,朱唇丰润。羽睫微翘,扇动间眼型逐渐弯了起来。
原本的总角发髻拆下,发顶分缝,头顶堆了两个假发髻,以真发覆上,各插一支玳瑁发擿。
头顶发丝梳了各自结股,又齐往后挽成现下最时兴的堕马髻,脑后发髻则插以红线绦带缠住。
脖颈修长,肤色比白玉更莹润。
“真好看。”少女盯着镜中人,怔怔道。
“那是,这些妆具可是我前些日子在武皋最好的妆铺花了五枚半两钱买的,可肉疼死我哩,连上台都舍不得用,今日是头一次用。不过,我们闯闯本就是这天下最美的小姑子,红妆只是陪衬罢了。”小春本想揪揪她的颊肉,但又怕破坏了刚上好妆面,只得怜爱刮刮她的鼻子。
篦发的阿姊用玉兰发油抚顺她鬓边短得不服管束的碎发。
“快快,要穿耳了。”嫂嫂在门外喊道。
“就来就来。”姊妹们这才将她簇拥着走到堂屋。
堂屋中备着穿耳的器具,看着时间近了日出,殷川被义妩推到堂屋。
按照南越习俗,本该是母亲给女儿穿耳的,义妩心疼得紧,将重任推给殷川。
右耳被两块冰敷着,殷川将针没入水中,擦干,又放在烛火上燎热。
摆放在小圆盘中的茵陈耳饰样式清新雅致。
她自小便十分期待着穿耳,想像兄姊们一样戴上漂亮的耳饰,抬眸看向父母,郑重点头。
殷川此前从未给人穿过耳,手有些抖。
“阿翁,无事。”殷陈拉拉殷川的衣袖,晶亮的眸子中充满着坚定。
殷川得了女儿安慰,点头开始动作。
义妩转过身去不敢看。
针穿透冻得通红的耳垂,血水还未来得及流出,老练的妇人迅速将银耳饰穿进耳洞。
义妩又端来冰块,给殷陈镇痛。
整个过程,殷陈毫无知觉,一双明眸盯着镜子,只觉得阿翁打的耳饰真好看。
穿耳过后,她换上新衣,义妩将她端详半晌,眼眶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