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顿挫让整个事件被描述得颇具些荡气回肠的侠气。
“回汉后,你们是否得了很多赏赐?”殷陈好奇问道。
奖赏吗?
少年眉头微沉。
天幸,不听指挥,捣乱,这些词语如影随形。
除了今上和舅父,似乎没有人相信他。
直到今春的第二次出征,他率八百精骑夜袭居涂营,那些诟病臆测才渐渐消散。
他笑道:“嗯,得了许多赏赐。”
殷陈侧头看他,“我也曾想过,若我是个男子,是否也会死在战场?我还抱怨过,或许我是个男子,或许处境会比现在好些。但后来我明白了,是男是女天生注定,既无法改变,就该接受。我接受自己的体力天生比不上男子,我虽弱小,但我身形灵巧,这让我在偷袭上很占优势。所以我不再与敌人硬碰硬,转为寻找对方的破绽,逐一击破。我靠着这个方法活到了如今,所幸,过程虽艰难,但结果还算不错。”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与她还挺像的,如疾风吹不倒,洪水淹不死的劲草。
“你说得对,是男是女天生注定,但今后之事,全凭本心。姑子所做,让我敬佩。”
殷陈目光灼灼看向他,“阿稳同我见过的男子不一样,许多人害怕女子冒尖,所以极力打压贬低。”
少年微怔,“其实我并不了解女子,也从未来女子的艰辛中生存过,我身为男子本身就是占了便宜,所以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女子该如何。况且,某些事情乃是人之本能,都是为了生存而已,无关于男女。”
殷陈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样多的话,前几次的相见或是针锋相对,或是两相沉默相互试探,二人这般敞开心扉还是头一次。
但感觉还不赖。
她抬手挡住刺眼的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唇角翘起,“我阿母曾说过,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故乡的,葬在何处,何处便是故乡。”
他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深深凝望着她的侧脸。
“若你无归处,何不暂时将长安当成故乡?”
“长安虽好,可我仍寂寥。”殷陈转头看向少年,沙砾温热,烫着她每一寸肌肤,热气陡然升腾到脸颊,烘得难受。
少年坐起身,身影投下一片阴影,覆盖在她面上。
殷陈眼皮渐渐沉重,连周围的声音都变得悠远缓慢。
此前她在梦中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现在在他身边,竟难得松了心神。
少年凝睇着她安静的面容。
殷陈抬手捏住他的衣角,“我睡一会儿便好,实在太困了。”
他坐在她身侧,望着长空之下,亘古不变的沙海。
殷陈醒来时,天色依旧是那般模样,坐在身侧的少年遍身染血。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为何不叫醒我?”少年只朝她笑,那笑犹如一阵风,吹过她寂寂的心海。
“笨死了。”殷陈检查他的伤,却忽然发觉他手背上的牙印。
那是她咬的。
她心中忽然生了惶恐,这伤,也会在他身上显形。
换言之,这并不是李少君所言的自我伤害。
她的心颤动不止,他或许,会死在她的梦境中。
这应当,是他前几次不靠近她的原因。
殷陈包扎好伤口,抬眼看他,眸光冷冽,“你不必怜惜我,我从前便是这样过来的,你的怜惜会让我觉得我很可悲。也不要试图伤害自己来拯救我,这不值得,我的梦境对我并无实质伤害,对你却影响甚大,若我在梦中杀了你,你会死是不是?”
少年沉默良久,点头。
“但这不是怜悯,我曾有过一段时间也这样封闭过自己。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丝毫戏谑。
殷陈忽然来了兴致,盯着他的眼,“为何封闭自己?”
他摇头,“都过去了。”
殷陈跪坐在他身侧,手上染着血,二人呼吸相闻,她微微抬头,便能在他的瞳孔里寻到自己的身影,“若是在现实中,你我须得成婚才能这般亲密。”
“你与旁人这般亲密过吗?”少年挑眉。
“嗯,有过。”殷陈平静道。
少年浑身一僵,没有再说话。
“你该走了,时间耽误得太久了。”殷陈后撤身子,如愿看到他迅速染上红晕的耳廓,“其实我知道这是何处,这是匈奴王庭之南一百里,时间是元朔五年的秋日,我会死于万箭穿心。”
她站起来,望向不远处,“这是我第三次试图逃出王庭,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那个名叫霍去病的少年校尉来了。
他放了一场燎原大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