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现出一抹笑意,那是一抹接近于自嘲的笑意,“我也曾像阿姝一般天真可爱,可世上女子的命运,哪能由自己做主。”
她的话是对的,殷陈无法否认。
世上的规矩就是女子无法挣脱枷锁,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盛开又枯萎,犹如一树合欢。
“轻汤的毒,是李姬给的?”
李姬并无半点讶异,实际上,从今上没有立刻处置百口莫辩的王夫人时,她便已经明白李家苦心孤诣筹谋的一切终将毁于一旦。
今上对她起了疑。
只是没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你到长安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可对这步步皆是陷阱的长安城有了不同的感触?”李姬将橘皮搁到案上,莹润如玉的柔夷分下一牙橘子丢入口中,酸涩味道充斥着口腔,她眉头轻蹙,嘴角微勾,又似十分享受,这般模样,我见犹怜。
殷陈注视着她,手上还残留着石榴汁水,汁水在将干未干之时,黏稠如血水,她搓着手指,“感触么?人命不过是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些人妄图攀附,有些人难以脱身,不过都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李姬咽下口中嚼烂的橘瓣,面上无惧无惊,淡然一笑,“姑子这般聪慧之人,为何总执迷于与我作对?”
“李姬错了,我不是与你作对,是与这天下叫人喘不过气来的不公作对。”
“殷姑子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冠冕堂皇,你若没有这个身份,你连未央宫都进不来,谈何颠覆天下不公?你当真以为自己走到现在,是靠的你自己么?若无卫家和陈家保你,你早死了百回了。你有何能力与这天下作对?”李姬语带嘲讽,说话间面上笑意依旧。
“李姬缘何如此激动,我靠的什么自己心中最是清楚。”殷陈冷眼眄向李姬,瞧她身上的满绣乘云纹茱萸色锦缎华服,瞧她满头珠翠,金装玉裹,这般秾丽的美人,逐渐化作一朵枝头的开得糜艳的花。
李姬任凭她无理打量,语气平淡地质问道:“所以,你来合欢殿,是想来杀了我吗?”
“好似是你邀请我来的。”
“你是我相邀就来赴约的姑子吗?”
殷陈没有回答她,“你们一开始的目的是皇长子刘据,然而刘据与刘闳同吃同住,又被被陛下护得太好,你们没有可乘之机,才转而才向皇后投毒。李家先是抓了义医者,而后以齐溪冲撞王夫人肚中孩子为要挟,要求义医者制毒。”
殷陈目光泛着冷意,语气越发激动。
李姬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
殷陈捏着右手无名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李姬为何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呢?你说的都对。”
“我姨母现在何处?”
“她死了呀。”李姬笑靥如花,语气平静无波。
话头在二人之间一来一回,细细密密织出一张无形的网来。
李姬声音脆甜依旧,每个字都如毒针一般刺入殷陈的心里。
她死死捏住指节,那无法抑制的怒气犹如一只手,紧紧揪着她的心。
李姝说过她的阿姊是陇西李氏最美的女儿,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就算她的行径丑陋如斯,面容依旧美若冠玉,瞧着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为何当初达成目的的时候不杀了她?为何将我姨母关在水牢两年?”
李姬额上已经开始冒出针尖大小的汗珠,远山眉微蹙,拿起一旁的纨扇轻轻摇动,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留着她的命自然是有用的,她与你母亲编撰了一本医经,据说那本医经中有一叫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方子,可惜她嘴硬得很,就是不说出那方子。”
李姬半掩着朱唇,“至于为何杀了她,因为你啊,你步步紧逼,所以她必须死,可不得怪你吗?你才是害死义妁的罪魁祸首啊!”
殷陈浑身寒凉,她几乎看不透眼前之人,这般美艳皮囊之下是怎样的恶毒心肠,她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所谓秘方,将义妁关在那黑暗阴湿的水牢两年。
李姬继续说道:“你不知道罢,她死前嘴里喊着齐溪和阿姊,直喊到喉咙里血肉模糊。因为长年待在水中,浑身皮肤溃烂,我想看看她是否有能力让自己起死回生,可惜,她没有。”
这般强词夺理的话,让殷陈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她眼中充血,滔天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掐住眼前人如同新春方钻出土的嫩茎一般的修长脖颈,“闭嘴!你闭嘴!”
李姬面上笑容更甚,雪白的颈子一下子掐出了紫红痕迹,嘴里依旧在说着,“她的尸体被抛荒野,被山间野兽分食……”
殷陈只想让她闭嘴,手上力气越发大了。
“就像你母亲一般……”李姬逐渐喘不上起来,呼吸急促,面色涨红,她抓住木案边缘,指甲泛白,力道之大,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