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最后一个时辰。
荆棘藤蔓如同潮湿般逐渐围了过来,越长越多,遮天蔽日,快要将二人完全包裹住。
殷陈手抖得拿不住匕首,咣当一声,匕首落了地。
她再度拾起匕首去割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
霍去病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单薄身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她的累赘,这让他无比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他凝视着她一遍遍割断荆棘藤蔓,双手被扎得鲜血淋漓。
周身的冷意让他益发感官迟钝,连殷陈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殷陈徒劳的努力丝毫没有作用,她眼见着藤蔓已经攀上霍去病的腰际,越收越紧,势要将霍去病当成养料绞杀。
她心中忽而泛起一片茫然,仿佛自己回到了两年前的六月,那个大火烧红了天际的夜晚,她眼看着家人葬身火海,她无能为力,拼命反抗,最终没能救下一个亲人。
最后连痛感逐渐变得麻木,她抬头看霍去病,见他面色泛白,眼神已经逐渐迷离。
她惊慌失措,哽咽着站起,徒手不停撕扯那些缠在他腰际的藤蔓,眸中溢满哀恸,眼中酸涩化作泪水冲刷着理智,她哀求着:“郎君不要闭眼,求求你……你看着我,我是闯闯,我来带你回家,求你不要抛下我……”
听到少女的凄恻恸哭,霍去病心神一震,再次睁开眼。
泪水爬满殷陈那张倔强的脸,她抬袖拭泪,面上沾了手上鲜血,又被不断流出的泪冲得斑驳,他从未见她哭得这般狼狈。
他想永远看她欢笑,他不要她的泪水,他抬手想为她拭去那哀伤的泪。
殷陈看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连忙捉住他用尽气力缓缓抬起来的手,滚落的热泪落在霍去病的手心痣上,绽放出一朵透明的花。
那滴烙印手心的泪水开始灼灼发烫,霍去病的心骤然被刺痛,“闯闯,请救救我……”
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
“好,我来救你,我来救你!”殷陈胡乱点头,脑中忽然回想先生那日的话:看到的就是真的吗?让你痛苦的根源是何物?让你不安的感觉来自何物?
她脑中那根弦忽而被拨动了一下,根源,对所有的一切都有根源,就算是在梦境,藤蔓也会有根源的。
只要她寻到根源,捣毁了根源,便能阻止这些藤蔓生长。
“郎君在此等我。”她颤颤巍巍转身,用力掰开那交织的荆棘网,步履蹒跚,踽踽独行,顺着那些藤蔓摸去。
她一步步往那雾障深处摸索而去,终于接近那源源不断冒出扭曲如蚯蚓不断蠕动的藤蔓的地方。
她心中一喜,先是用匕首挖,又嫌匕首太慢,丢掉匕首,徒手扒开层层不断生长的荆棘,挖开层层泥土,终于,她看清了那根源。
那是一块黑乎乎的,如心脏般跳动的,不断往外渗出藤蔓枝丫的根块。
她拾起匕首,高高举起,对着那跳动的心脏的根块,一下下猛力扎下去。
可那心脏仍旧如初,散发着阴森诡谲的勃勃生机。
似乎察觉到了危机,那藤蔓仿佛长了眼睛般转而向她发起进攻,慢慢沿着她的身体往上,缠上她的手腕,渐渐缚紧。
藤蔓带着的尖刺扎入皮肤,剧痛裹挟着绝望漫过心头。
为何?
为何?
她心有不甘挣扎着,越挣扎藤蔓缚得越紧。
撕扯间腰际传来当啷一声敲击,原是腰间的环佩碰到了那把小木剑。
那是初次相见时,小霍去病送她的小木剑。
她眉头紧蹙,忍着尖刺刺入血肉的剧痛伸手摘下那三寸长的小木剑,反握住木剑,木剑剑尖竖直向下,狠狠刺入面前那团黑乎乎的,还在不断往周围输送藤蔓的“心脏”。
原本还在往外渗出的藤蔓此时竟一下停止了生长。
殷陈见状再双手握剑,用尽浑身力气,猛地往下一刺,直至木剑贯穿那不断跳动的心脏。
那黑色心脏响起轻微的嗤地一声,如同烧红的铁块被丢入水中的声响,不断跳动的心脏连同周围缠绕的藤蔓瞬间失了活力,变得枯败,瞬间化为齑粉。
她手上那柄木剑也逐渐被黑色吞没消失。
她不敢松懈一刻,迅速爬起身,没了藤蔓做引导,她只能凭着来时记忆往回走。
此时大雾更浓,她几乎看不到一丈内的视野。
脚下忽而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摔。
这一摔并不疼,可无助感如同滔天洪水一般涌来,忍着的泪水却似被扎破了的水囊一般泄了出来,她哭得声嘶力竭,几近失去了理智,一遍又一遍呐喊,呼唤,期望着雾中能有他的回应,“霍郎君!郎君!你回答我!”
声音被浓雾吞噬,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血液发冷,浑身止不住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