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顶。
而后,她听到了一声轻叹。
殷陈垂下眼抿着唇极力忍住眼中酸涩,不让眼中的情绪溢出。
第二日,她便与自愿试药的患者一起被隔离在一起。
她还是头一次与同一批患者同处这样久,刚好有时间仔细询问记录下各人的情况。
刚开始她还有些记不住人,到后来,人越来越少。
拿着书简对名字时,一个个圈掉他们的名字,笔尖一动,名字就被圈上了代表死亡的一笔,这个动作就如扫落落在书上的尘埃一般简单,殷陈却觉手中笔重达千斤,她这一笔,划掉了一个人原本贫瘠的一生。
几日之后,原本屋中挤得无立锥之地,逐渐空了。
如同箸桶中满满当当的箸被一根根抽走,仅剩的几只箸空荡荡作响。
再过两日,殷陈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五脏六腑的疼痛如同重击,让她无数次想在地上打滚,以头击柱。
她才明白,这些人每日面对的剧痛是何感受,直到最后,她连提笔写字都已变得万分艰难。
实在疼痛难忍时,她掏出怀中那面铜镜,轻抚铜镜上的纹路。一次忽然摸到铜镜边上的有些硌手的异样,她仔细一瞧,看到了一行小字。
“心愉于侧,色授魂与。岁岁长吉,安乐如意。”
这字刻得生涩,深浅不一,字形却十分熟悉,殷陈知道是赠镜之人亲手刻下的。
殷陈想象着霍去病拿着刻刀在铜镜上一点点刻出小字的模样。
她当时被铜镜上的宝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没有发觉镜中还藏着他的相思之意。
殷陈轻抚铜镜上的小字,捱过了蛊毒钻心的疼痛。
一直待到屋中只剩下不到十人,情形忽然有了变化。
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发觉自己的情况不再恶化,而之后的患者死亡的间隔也越拉越长。
她唤来淳于文,问清了这几日的用药,却与之前并无不同。
为何呢?
她在屋中踱步,冬日的暖阳透过竹帘筛到屋中,少女银白的发上洒落着点点金斑,反射出耀眼的光斑。
她捞起衣袖,经脉中的黑线蔓延了大半个手臂,那竹席被风吹动,落在她臂上的光斑也随之微微移动,她脑中忽而清明了一瞬。
患者死亡时间越拖越长,那么恰好证明,轻症患者其实在对抗瘟疫时,身体已经有了抗性,所以存活时间越来越长。
她体内原先就有蛊毒,此时两相博弈,竟让她成为了第一个痊愈之人。
这个忽然催生的疯狂念头在心底不断攀升,顶起,让她浑身战栗。
这是否证明,她便是那个能拯救这场瘟疫的药引?
在周行将新药送来后,她割破手心,滴了自己的血进去。
这一次,屋中之人的病症竟真的控制住了。
她又观察了两日,才将药引送了出去。
商陆第二日过来告诉她,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殷医者!药引起作用了!我们成功了!”
对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殷陈却激动得喜极而泣,她靠在门边,含着笑意松了口气,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
商陆想叫她出来,可她仍将自己关在屋中,美其名曰自己的症状好似还在生变,得多观察几日。
这让淳于文起了疑心,他不顾劝阻强推开门,见那蜷缩在角落的少女形容枯槁,她抱着铜镜,似是畏惧强光,看到淳于文时,勾起一丝俏皮的笑,“先生,我是否不够美了?”
他早该知道的,她将自己锁在此处怎可能会研究得出药引,不过是消耗自己以作药引。
她紧紧抱着铜镜,苍白至极的面上满是失落,“先生,我答应过霍郎君好好活下去,好似要食言了。”
淳于文颤着手轻抚她的背脊,她用自己的生路换了南越人的生路,可她的生路?
她早已没有生路了。
她在自染疫病那一刻,或许已经想到这个结局。
淳于文眼中泛红,他从未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少女,以单薄的身躯决绝来反抗这命运。
他看过她的脆弱易碎,才为她这般坚决而久久不能言语。
幸而以她血液作为药引痊愈之后的人也身负药引职责,如此一来,她这个母体便可以不再损耗自身来救人。
淳于文将她抱住屋子,发觉她轻得过分,几乎没什么分量。
若让霍去病看到她这副的模样,他该有多心碎。
殷陈只在淳于文照料下修养了两日,便再度去见了姜夫人。她在面上施了脂粉,让自己显得有些气色。
姜夫人仍着一身素服,好生接待了她,笑道:“看来我的猜测不错,殷医者果然不简单,竟能在短短半旬内寻出消除瘟疫的方法。”
“幸不辱命。”殷陈微微一笑,她手心一阵刺痛,才勉强在姜夫人面前做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