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出现在朕的眼前, 是想告诉朕什么?”他案前仍是那份盐铁计划,兴致却不是很高。
“罪民苟且偷生三年, 是因有一事还未坦诚于天下, 于心* 不安。”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出现在长安,也是因为这一事。”刘彻向右倚着凭几。
“是,淮南王当年谋反之事, 是在长安之中有人与其共同谋划。”
“你说的是岸头侯张次公?”刘彻连眉头都没抬起来。
“张次公并非与刘安合谋的主谋。”伍被心中打起了鼓,他此前从未见过刘彻, 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了,甚至算得上敷衍。
刘彻的手搭在案沿,指腹轻轻敲击在凭几上,眼神带着审视,“那你说,主谋是何人?”
伍被定了心神,回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丞相李蔡。”
刘彻抬眼看向他, 眼前人身形瘦削,着布衣, 裹进头巾的发露出几丝银色,看来这两年,他过得很是艰难。
刘彻嘴角微翘,“你可有何证据?”
伍被高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从怀中抽出层层叠叠包着的缣帛,“此乃罪民当年从淮南王宫带出的信件,其中便有刘安与李蔡的信件。”
刘彻示意边上侍奉的霍光接过。
霍光拆开外边包着的布片,将里面的缣帛展开,呈到刘彻面前。
那张展开的缣帛将那份盐铁官营的上疏遮住。
那道目光盯着那已经略微泛黄的缣帛,面上神色辨别不清。
他似是勾起了一丝笑意,可细看去,那隐藏于黑暗中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伍被心中忖度着此时情形,霍光跪在刘彻身边,二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边上灯火闪了一下,紧接着,刘彻长叹了口气。
方才那一瞬如同风暴前的宁静,他开了口,却是结束这场将要席卷长安的风暴,“爱卿从定襄而来,路途遥远,想必也是疲累,霍侍中先带伍爱卿下去休息。”
霍侍中,伍被看向那个少年,才发觉那少年生得很像霍去病。
“谢陛下。”
霍光领着伍被出了宣室殿。
伍被背上早已汗湿一片,他往后耸动肩膀,看了一眼未央宫林立的宫殿,听边上的霍光开口,“伍谋士从定襄而来?”
“是。”
霍光立时想到了那个在昏礼上恸哭的定襄太守义纵,若非他的庇护,伍被怎能在定襄平安度过两年。
兄长这招,太过险了,一不小心就会牵扯许多人。
果然,不久之后,刘彻下旨,将义纵从定襄调任回长安京畿。
他任定襄太守本就是因为定襄接壤南幕,匈奴常会自定襄入侵汉边境。如今匈奴北迁,汉边境稳固,他这个酷吏太守便没了震慑作用。
刘彻善驭人心,是个极擅于谋篇布局的棋手。
他知晓着棋局中每一枚棋子的作用,将其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盐铁官营的实施还需要李蔡,但李蔡近来的行为过于张狂了,需要有人压制。
义纵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身后无人,陈长公主唤其为舅父,必然会在制衡李蔡之事上,必会竭尽全力。
至于伍被。
他淡然看着手中白子,一个早就死去之人,何须在意。
孩子终究是孩子,让一个早已没了任何身份的人来挑战李蔡,着实天真。
这张所谓的罪证,并非出自李蔡之手,他这样的老狐狸,怎会让证据留在淮南。
——
殷陈要分娩那一日,接到了舅父调任入长安的消息。
阵痛袭来时,她立时察到了不对,“青芜立刻去唤义医者,还有让乳医烧水,再将生产备用的物件检查一遍;红雪……”
突如其来的阵痛再次打断思绪,红雪担忧看向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殷陈松开红雪的手腕,“红雪,去将我放在边上榻边的漆盒拿过来。”
红雪得了令,立刻转身去拿那漆盒。
殷陈只得不停地深呼吸,腹中疼痛一此高过一次,似是有什么要撕扯着撞出来,疼痛攫住了所有的思想。
红雪拿着药丸,倒了水递到她唇边,殷陈咬住药丸,混着水咽了下去。
义妁匆匆赶来,迅速指挥女医们将殷陈连同榻一齐抬到产房。
“让人去通知君侯。”
一切准备就绪,义妁从未这样没有把握过,她抹去殷陈汗湿的鬓发,“闯闯,有姨母在,莫怕。”
疼痛让她所有的感官变得迟钝麻木,如同隔着水,所有一切都听不真切,看不清楚。
她下意识揪着身下的被单,“阿母,叫我阿母过来……”
义妁一怔,才知道她说的是陈先皇后,陈阿娇。
“我已着人去长门了。”义妁拍拍她的手,转而去看器具。
屋中数人都是医馆的女医,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