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什么世道?他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他的子孙居然还能荣华富贵。而老实本份,受他欺凌的人的子孙却穷困潦倒。”老人恨恨说道。
陈皮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老人。
老人擦了一下眼泪:“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苦命人一个,你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陈皮说道。
“你是觉得我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才觉得我命苦吗?”老人看了他一眼。
“不是,”陈皮摇了摇头,“我是从你脸上看出来的。”
“面相?”
“是的。”陈皮点了点头。
“你找他的孩子是因为什么?难道你想攀附于他?”老人哑着嗓子说道。
“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陈皮说着停了一下,“天道轮回,只为了了一桩恩怨。”
老人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一直盯着陈皮的眼睛,陈皮眼睛都不眨,和老人直视。过了一下,老人重新往后一倒:“我相信你。我叫马宁,我的父亲曾经是他的侍从官。”
陈皮将凳子往前靠了一下。
“当年我父亲对他忠心耿耿,多少次用命保他安全。仇天南非常感激,多少次给我父亲封赏,并且当着他所有下属的面,说我父亲是他兄弟。我父亲相信了,对他更是忠心耿耿,甚至仇天南看上了我父亲喜欢的女孩,我父亲也忍痛割爱。”老人眼神里带着一丝回忆。
“那个女孩子不愿意跟他,结果仇天南就奸污了她,并且还把她的眼睛戳瞎,鼻子和舌头割掉,手脚砍断,做成了人彘,放在了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有一次我父亲刚好从那边过,突然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于是他打开了门走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他喜爱的姑娘的惨状。”
“父亲非常气愤,马上去找仇天南。结果仇天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父亲气不过,质问了他一句,结果仇天南当即就掏枪对着我父亲的头,狠狠说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多的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不识好歹。’然后叫人把我父亲绑了,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从此我父亲就伤到了腰。”
“我父亲本想离开,可念着那个姑娘,于是他继续留在仇天南的府中。可没想到,当他强撑着去找那个姑娘时,却发现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后面问了别人,才知道仇天南已经把她杀了,丢进了粪坑。”
“我父亲伤心欲绝,但知道根本无法报仇,于是从粪坑里挖出那位已死的姑娘,离开了仇天南,找了一个山水优美的地方埋了,然后就在旁边搭了一个草房,陪着她。这一陪就是三年。”
“突然有一天,我父亲正在山间耕种时,突然听到人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看就是受了伤。等那人来到我父亲面前,我父亲才发现这人就是仇天南。”
“仇天南很快认出了我父亲,这时的他腿上和腰间都受了枪伤,见到我父亲,欣喜过望,立刻想让我父亲帮助他摆脱追兵。我父亲自然不肯,这时的仇天南立刻跪在了我父亲面前,说自己错了,不该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我父亲的事。见我父亲不肯原谅,他又跑到旁边那位姑娘的坟前磕头认罪,他不停磕头,磕得额头上血肉模糊。我父亲见他诚心悔过,于心不忍,于是就决定帮他。”老人叹了一口气。
“我父亲将他藏在了旁边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里。追兵过来后,我父亲镇定自若地给他们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等人走后,他来到山洞里,给仇天南包扎伤口,并给他食物,让他养伤。过了一段时间,他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他便和我父亲说,带他一起离开,回他老家过好日子。父亲不想去,可架不住他劝,于是只能和他一起离开了。”
“到了仇天南老家后,我父亲见到了仇天南的妻子和儿子。”老人说道。
“仇天南的儿子和妻子没有和他在一起吗?”陈皮有些好奇。
“没有,他也知道自己当兵打仗,仇家多,早就暗中安排自己的妻儿躲在了真正的老家中。”老人说道。
“后来呢?”
“后来,他叫他的妻儿和我父亲见面,并称呼我父亲为叔叔。我父亲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但自从他见识了仇天南的冷酷后,他心中并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之心。仇天南的儿子叫仇玉培,他自从见了我父亲后,一直和我父亲很亲近,也非常热情,就跟亲叔侄一样。晚上睡觉都要和我父亲一起睡。初次见面便如此,我父亲心中便有了计较,防备之心不仅没消,反而更深了。”
“晚上睡觉时,我父亲装作睡着了。仇玉培转过身轻轻叫了我父亲几句,我父亲并不回话。于是他便偷偷溜下了床,来到门边,将门闩轻轻拨开,从门缝里轻声说我父亲已睡着了。然后便又爬回了床,躺在我父亲身边,拿起两根棉花搓成条塞进了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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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被我父亲看见了,于是他也将棉被轻轻撕破一个洞,从里面抽了棉花搓成条塞进了鼻孔。”
“不一会儿,窗户便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一根竹管伸了进来,随即一缕迷烟便从竹管里吹了进来。我父亲自幼习武,内功外功都练,闭气功很是了得,三五分钟不在话下。迷烟吹完后,又过了半分钟左右,房门便打开了。仇天南两夫妻手里提着刀摸进来了,就在他们要对我父亲下手时,我父亲突然暴起,连环两脚便将二人踢翻在地。仇天南哪是对手,见事已败露,赶紧将刀往我父亲面门一扔,然后起身顺便一脚将身边的妻子踢向我父亲。我父亲侧身躲过刀,也躲过仇天南妻子,然后冲向仇天南,将他抓了回来。”
“我父亲问他为何要恩将仇报,对付自己。仇天南说他的事情我父亲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带人来抓他。再加上他打伤了我父亲,杀了我父亲喜欢的女人,怕我父亲报复,所以要除掉我父亲。”老人又叹了一口气。
“仇天南最后也是挺光棍,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落到了我父亲手里,他也没想过活,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他只希望冤有头债有主,他妻儿是被他逼迫的,请求放过他的妻儿。”
“我父亲对仇天南已是彻底寒了心,自然不会放过他,新仇旧恨一起算,一刀就捅进了他心口。但是我父亲毕竟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所以最后还是放过了仇天南的妻儿。谁知道后面害了更多人。”老人叹了一口气。
“为了感谢我父亲的不杀之恩,仇天南的妻儿告诉了我父亲一个地址,除了这里外,万一以后家里待不住了,她们就会前往那个地方生活。然后给了我父亲一笔钱,让他回去成家。我父亲回到了老家,娶了我母亲,后面就有了我。”
“再后来,我父亲基本上每年都会去一次仇天南妻儿的家,看他们是否生活的好,他们也对我父亲以礼相待。几十年来,仇天南的妻儿一直生活在老家,并没有去那个地方。哪怕后面他的孩子大了都没有离开。”
“仇玉培有几个孩子?”陈皮问道。
“三男一女。老大叫做仇良栋,老二是女儿叫仇月仙,老三叫仇良宇,老四叫仇良墨。唉,恶狼的种终究还是恶狼。倭人入侵后,仇玉培一家都加入了维安会,成了汉奸。气得我父亲要死,就要去杀了他们。可是父亲年龄大了,他们又有很多手下,哪里能杀得了。”
“做了汉奸?”陈皮问道。
“是的,平日里隐藏的好,一到关键时刻就原形毕露。那几年,仇玉培一家帮着日本人抢中国人的产业,杀中国人。做了太多的恶,自己也积聚了大笔财产。”老人回答道。
“后来呢?”听到仇玉培一家做了汉奸,陈皮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后来倭人战败,仇玉培一家自然是被清算了。财产被充公,人也被国民政府抓了枪毙,但是老四仇良墨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直没抓到。”老人说道。
“后来新华夏成立了,老四就更加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战乱中,或者是改头换名躲了起来。”
“那个地址呢?你去看了吗?”陈皮看向老人。
“没有,我一直生活在这里,父亲和母亲死后,我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老人摇了摇头。
“那你的孩子呢?他们去看了吗?”
“我哪来的孩子?我连家都没成。”老人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陈皮很惊讶。
“因为我父亲以前当过军阀的兵,被人检举出来了,因此我们家就被划入了坏分子队伍里。那个年代特别看重成份,你说还有谁敢嫁给我?所以我也就一个人过了。”老人擦了擦眼睛。
“这个地址可以给我吗?”陈皮问道。
“可以,不过话我要说前面,这么多年了,这个地址是否还在,是不是还能找到人我就管不了了。”老人先打好预防针。
“这个我当然知道。”陈皮点了点头。
“那这个你得给我。”老人指了指陈皮手中的另外五万元,“你给了我,我就把地址告诉你。”
陈皮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钱放到了老人手里。他当然不怕老人骗他,在老人和他说话时,他就施展了心神通,从头到尾,老人都没有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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