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第21章
在叶圆圆和厉七看过去的同时, 滔滔滚云，化为点点云台，亦以包抄之势, 向他们围拢！
重重禁制, 如迢迢金色帘幕, 次第落下。
从外向内，将此处的天地丶四方丶时空丶生死丶因果, 统统封锁！
叶嬷嬷立于云台环绕之间，中天之上, 神色大义凛然，开口来者不善：
“叶元君！仙宫禁谱不堪元君乱命, 已无法维持仙宫法禁运转。还请元君即刻交出私夺玉册, 随老身返回正殿，补全禁谱。亡羊补牢，将功赎罪！”
叶嬷嬷的声音，如同在过去丶现在丶未来, 同时响起！
叶圆圆照着剧情设定, 和眼前一对应，明白了叶嬷嬷带人布下的，是十方绝仙阵。这是仙宫禁谱中铭刻的最强阵法了——
三重天上, 云台散开, 阵法铺陈，如群星棋布。
而面对漫天倾摧碾压之势, 厉七亦是毫不退让！迎着如漫天垂縧般条条落下的禁制之力, 掐动法决。劲气罡风, 从他脚下旋起，瞬间, 在四周与禁制威能，对撞出重重气浪！
厉七眼中顿时杀意一盛，法决挥出！气浪随之汹涌翻滚，推开禁制，在他周围划出一片空间，护住他自己和身后的叶圆圆。
同时，随着他强行调动自身力量，道君对他布下的封禁，也被激发！他的颈侧丶手腕，瞬间爬上可怖的黑色刻纹！这些刻纹镂穿了躯体，直接铭刻在他的灵脉之上。而旁人稍微凝视，神魂中亦会渐起被刻纹刻骨焚烧的剧痛！
叶嬷嬷看到厉七如此激烈的举动，稍作思考，轻拨禁谱，将禁制之力从厉七身上移开些许。
进而将禁谱封锁，重点加注在叶圆圆周围。
叶圆圆看看自己周边的阵势。先顺手，把本来想给厉七的那颗小甘露，扔进自己嘴里，嗑了。
然后慢悠悠地上前两步，伸出一根手指，从背后戳戳厉七的肋骨，拖着声音，说：
“你，不走吗？”
厉七被戳到的那一片，都僵住了。
此时，大阵尚未布下．叶嬷嬷又已经表明，只针对叶圆圆一个。他要离开的话，现在还不晚。
“这里，是我，要被镇压的地方。留下来，对你，不好。”叶圆圆就拉长着声音，模仿着他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学着他之前的原话。
“……”
厉七不知道该说什么丶怎么办。只能保持着不动，想着，幸好他刚刚只说了两句话，能供她取笑的……
也不多。
叶圆圆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个人，又在背后戳了戳他，更大声道：
“好啦，这次换你了！你应该说点安慰我的话，就像我刚刚安慰你那样的！然后给我一粒又大又清亮的甜浆！”
叶圆圆努力用语调强调了，他应该给她甜浆的部分。
“……”厉七微侧转过头，先看到她手里，那颗本来是给他的丶小小小的凝光甘露，已经没了。
他默了默。视线往上擡了一点，对上她烂漫的双眸。
继而有些艰难地移开，只对她低低留下一句；
“不要玩闹。”
叶圆圆眼见骗不到吃的，就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
天道元灵看着叶嬷嬷这阵仗，又看看叶圆圆这松懈模样，有点小忧心。于是也在叶圆圆背后，不由分说，啵啵啵地快速给她发送起了剧情小泡泡！
叶圆圆被琐琐碎碎的相关剧情，兜头盖住。只好一边有点消极怠工地看，一边心说：
这叶嬷嬷，不是已经把她在剧情里丶能摆出来的最大阵仗，都摆出来了吗？
反派嘛。
他们最巅峰的时候，就是他们该下线的时候啦。
她看着，叶嬷嬷就快要登上自己人生的巅峰了！
所以，这还有什么好看的嘛？
上，冲，扎她！就完事了。
而叶嬷嬷凌驾中天之上，看着叶圆圆，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两人之间，隔着的三重天阙之中，烈风卷动，云台铺散。
云台之上，仙宫执事，道袍飘飘。他们一手持法杖，一手执玉册。或怒目，或安宁，或肃杀，或平和。
随着叶嬷嬷祭出仙宫禁谱，往三重天一抛！
仙宫禁谱凌空化为缕缕金线，在错落的云台之间，穿插，勾连，顷刻之间铺展成了一张俯瞰天地的金色大阵！
金芒阵中，每一个云台的位置，就是一处小阵眼。
镇压阵眼的执事们，各自祭起玉册。
瞬间，流光大盛，星云浩渺。长空熠熠，威压涛涛。
十方绝仙阵！
叶决登峰造极的自创阵法！正是凭借此阵，叶决于浩劫中，独镇上清天域。浩劫之后，鸿都道君曾御口亲批：此阵镇压之威，可列入当世前三。
而这样一道绝世阵法，一直捏在叶嬷嬷手中！她却一直无法激发。
因为叶决通过这张仙宫禁谱，给仙府和所有人，留下了一套严丝合缝的运行法则。
叶嬷嬷本人，也只是这套法则运行中的一环。
她可以调度整个仙府的力量，但仅限于在仙府领域之内。那些蕴含了撼天动地大威能的禁决，都只能在危急时刻被激发，用于保护仙府和叶圆圆。
正如楚方寒所说，她并不是仙府主人，叶圆圆才是。
所以，整个仙府，都要围绕着叶圆圆运行；所有宫禁，都应该要将叶圆圆密不通风地护在其中。
但……叶圆圆配吗？
她凭血脉中继承的仙府秘传，直接成了仙府主人，然后呢？
历任仙府主人，凭此秘传，借昆仑地脉之力以助修行。在成就真君之前，无一不是毫无关隘丶一路顺遂！换任何一个人，到了叶圆圆这个位置，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大道之门。
但叶圆圆别说修行，甚至连秘传本身的力量，都无法承受！这样一门既平抑地脉涌动，又能借地脉之力，稳步提升修为境界的无上秘法！到她这里，每次运行，却都成了要命的难关。
叶决也知道，失去他的护持，叶圆圆迟早会死于仙府力量侵蚀。所以，他才在离开前，为她量身铸造了这张仙宫禁谱——
他取了叶圆圆的一滴血髓，融铸到禁谱中枢，借此将仙府核心禁制的大部分威能，引入禁谱。同时定下种种宫禁，将叶圆圆本人，和仙府力量隔绝开，以缓解她真灵血脉的损耗。
而在必须要叶圆圆用真灵血脉，去祭炼禁制丶平息地脉爆涌时。仙宫禁谱也能通过血髓感应，自发护持住她，尽可能不受地脉冲击。
——如此一来，这张禁谱，其实已经剥夺了叶圆圆继承的大部分仙府权柄！通过血髓感应，以禁谱的运行，代替叶圆圆本人，去维护仙府运转！
所以，为了避免旁人通过掌控禁谱，夺走仙府权柄。叶决直接抹去了仙宫阵谱的法禁中枢！
让这张禁谱不能蕴灵丶无法认主。
只能按照他铸造禁谱时，为了保护叶圆圆丶隔绝她和仙府勾连，而写下的种种既定法则，去运转。
所以，叶嬷嬷拿着禁谱，手握滔天威势！
却只能看着日复一日，仙府的力量，被写入丶贮存在一条条叶决留下的宫禁之中。以至于宫禁森森，触之即死！
而她却只能在叶决留出的丶可以变通的日常宫禁法则上，来回做文章。
叫叶嬷嬷怎么能甘心，自己手握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做一个执行者丶一个话事人？
纵然叶决留下的法则，叶嬷嬷无力打破。
但，她可以打破叶圆圆。
宫禁会自动激发，制裁任何胆敢违逆之举丶摧毁任何破坏法则运行之人。却唯独不会主动激发，去制裁被保护的叶圆圆。
所以，被宫禁层层护在中央的叶圆圆，反而成了唯一一个，可以打破这套法则运转的人。
她的每一次违反宫禁，都是对仙宫禁谱法则运行的一次撕裂！
而更妙的是，叶嬷嬷，身为仙宫禁谱的执掌者，有保护丶监督叶圆圆之任。也就拥有了，在叶圆圆违矩后，对她施罚丶规正的权责。
叶嬷嬷开始穷尽手段，逼叶圆圆去触犯宫禁。
不犯，就巧借各种名目，罚到她反抗！
叶圆圆从来就没有真正想明白过：她处在这个位置，唯一自保的手段，其实是依赖叶决留下的遗泽，向她一直以来那样，当个听话的小玩意儿，任人搓揉。
她要是一直任打任罚，其实叶嬷嬷并不能真正动她。
毕竟，她是叶决钦定的仙府主人。昆仑派也不会坐视叶决留下的仙府平衡，被彻底破坏。
但，叶圆圆还是被逼得出手反抗了。
继而，借助她的反抗，叶嬷嬷可以继续施加更严厉的处罚……仙宫禁谱的运行严密而牢固，叶嬷嬷以为自己还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叶圆圆造成的撕裂，累积到可以打破整套法则运转的程度。
却不成想，叶圆圆竟然出手，直接截走玉册，留作己用。
既然她自寻死路，也就怨不得旁人了，叶嬷嬷想。
云台之上，所有玉册被催动到了极致，渐次散为片片玉简，在执事身后，排出成各色卦图！
仙宫玉册，本是仙宫禁谱根据宫禁，衍生出来的枢柱节点。一卷玉册，就对应着一方天地的宫禁法则。此时，所有玉册皆化出本体。引动着对应力量，聚往云台之下。
云台之下，金色凝光，渐次点亮天穹。
但在坎位方向，有一片明显的暗淡。
——这缺失的部分对应的，正是被叶圆圆取走的药房玉册！
叶圆圆以为，自己只是在夺仙府事权。但其实，她夺走的，是仙宫禁谱力量的一部分。而这就直接违逆了，仙宫禁谱最核心的一条法禁：
禁谱本身，是为了隔绝她与仙宫力量而设。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执掌仙宫禁谱。
唯独叶圆圆本人，不可染指！
叶嬷嬷一边放任纵容，一边继续撕扯丶扩大，叶圆圆造成的丶法则运行的破绽。
终于，仙宫禁谱法则判定出，自身运行遭严重损毁，十方绝仙阵得以激发——
金芒璀璨，宛若瀚海。
执事在上，齐声请命：
“请元君亡羊补牢，交出玉册。补全禁谱，将功赎罪！”
如此请命，形同喝问。
随着这请谏声浪，云台之下，金芒凝出一柄柄无锋重剑！
宛若天柱悬垂。
滔滔大势，法则笼罩。绝仙之阵，蓄势待发。
只等叶圆圆一个答复。
叶圆圆想了想：
“我觉得吧，大家的格局还是要稍微打开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说着，她随手一弹九芒，一边擡头，对着叶嬷嬷弯起眼角：
“已经坏掉的东西，就不要老想着修修补补了嘛。”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宫禁运转的核心法则，被叶圆圆直接否定。判定达成！
叶嬷嬷眼中杀伐大盛，额角青筋乍起。手下一握，十方绝仙阵大阵全力激发！而坎位那一片暗淡的天穹，被判定为彻底损毁。继而在大阵威能催压之中，直接崩解成一片齑粉！
时空因果，一起毁灭！
利用十方绝仙阵的力量，叶嬷嬷终于将残缺不全的禁谱运转规则，冲破了一角！
她苦心筹谋多年丶将仙宫禁谱纳为己有的机会——
终于，尽在她手中。
叶嬷嬷的手微微颤抖着，翻过来，掌心向上，一擡。
整张禁谱的力量，随之引动。
在天穹的废墟之上，一道道全新的宫禁，如金线一般，开始勾连，编织。
一个新的禁谱节点，正在叶嬷嬷的操纵下，从禁谱中重新演生出来。
而这个节点一旦生成，就将跳出叶决定下的法则限制，完全由叶嬷嬷主宰！
已经完成了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叶嬷嬷的心潮波涌，渐渐平息。
“叶元君，你知道，你这一时的任性妄为，需要在之后付出多少代价吗？”她垂眉善目，看向叶圆圆，温声低语，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慈爱关心的长辈。
“我知道的啊。”
经历了刚刚天道元灵的剧情恶补，叶圆圆对眼下事情走向不说了若指掌吧，至少也是成竹在胸的。所以，她也越盘算越喜上眉梢地，扬起下巴，问叶嬷嬷：
“那你知道，我这一时的任性妄为，会让你在之后付出多少代价吗？”
两人用同样的智珠在握丶底气十足的眼神，对视了一瞬。
都从彼此的眼中，看懂了对方在说：
不，你不知道。
叶嬷嬷只在心中嗤笑。她以为，叶圆圆到现在，还是只想着和她争夺仙府事权。
不过，叶圆圆这等货色，确实不能指望她有多少见识想法的。
也罢。
这个新生出来的节点，也只是叶嬷嬷用来继续撬动仙府力量的一道口子。
接下来，叶嬷嬷完全可以花费时光，将这个新生的节点，一点点重新炼化成仙宫禁谱的法禁中枢！
届时，只要加以温养，这张威能滔天的禁谱，就能衍化元灵，认她为主！到时候，叶嬷嬷甚至可以给这张禁谱，改个新名字。
而到那时，叶圆圆亦将被她永镇于这张禁谱之下，成为一个维系禁谱和仙府力量联结的……玩意儿。
叶嬷嬷已经可以看到，叶圆圆被钉死在禁谱核心里，日日夜夜，不停抽出真灵血脉，乃至被敲骨碾髓，来维持仙宫禁谱的力量，和整个仙府的平衡。
所以，叶圆圆这些日子，何必就着急地来强夺药房呢？
那里面的东西，总归是要用在她身上的。
叶嬷嬷淡漠地想着，等她真正的掌控了玉秋仙府的所有，她也一定不会吝啬仙府库房的天材地宝的。她，一定会让叶圆圆——
年年岁岁，生不如死，岁岁年年，寿比天长。
而她，借助禁谱和仙府禁制的力量，尘封已久的修为境界，也可以再度突破。她会如历任仙府主人那般，平步登天！
很快，她就将不再是所有人口中的“嬷嬷”，而是所有人都要低头俯首，发自肺腑地，称一声“真君”！
而此刻，拦在自己未来愿景之前，最后的阻碍，就只有昆仑派了。
昆仑派要的，是仙府稳定，地脉和顺，各方平衡。
她此时越过叶决，直接掌控住一部分仙宫权柄，并不影响仙府的日常运转。所以，在镇压诸天的道君眼中，这不过是玉秋仙府内部的琐屑杂事。
无碍大局，也就无需过问。
但，若是她要将整个仙府力量，纳入掌中。那玉秋仙府的日常运转，将会发生剧变！昆仑派不会再坐视不理。
所以，叶嬷嬷想要将叶圆圆镇压囚禁，由她真正执掌仙府。就必须让昆仑派上下，都默认将叶圆圆，视为弃子才行。
叶圆圆已是砧上鱼肉，叶嬷嬷根本不再将她纳入算计。只是将视线，转到现在还依然立在叶圆圆身边丶体内封印着魔息的那个人身上。心中一片平静地想：
叶圆圆图谋魔息，破坏禁谱，被永镇仙宫。
而她这个话事人，自此代掌仙府。
这个计划，听起来，多么顺耳。
随即，隔着重重时空，叶嬷嬷将视线，投向仙府药房——
让叶圆圆搅合进魔息之事，无疑是足以让昆仑派无视叶决的安排，直接放弃叶圆圆的。只是目前形势，叶嬷嬷已经无法做到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魔息气息栽进叶圆圆体内了。
但，许是天道不渡自绝人。
叶圆圆每走一步，都能把自己的生路封得更死，也是本事。
她只是稍微得势，就立刻给自己圈了地盘；用尽那些小恩小惠，去收买底层人心。
那她知不知道，占其位，就要尽其责？又知不知道，所谓小人喻于利。越是卑贱小人，越会在关键时刻，蝇营狗苟，见利忘义？
而最终，发生在这些地方丶这些人身上的事，又都是可以追溯到她叶圆圆身上的呢？
*
重阳给叶圆圆送完零嘴，刚刚迈入药房正门。
前一秒，他还在听着院内的人，数着叶圆圆的“德政”，一边七嘴八舌地称赞叶圆圆，一边话里话外丶夹枪带棒的暗讽叶嬷嬷。
但后一秒，整个药房的禁制，骤然崩解！
毁天灭地的威能释放丶激荡，将空间都撕扯出无数可怖裂隙！
在重阳反应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一道法禁轰击，从他身后轰来！
瞬间，他眼前闪过一片金芒。
随即脑后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扑扑的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