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纪若清一言不发, 引上古清微宫投影出世,接手镇压上清天。
上清天域,一座浩瀚遗府, 镇于九重天阙。遗府禁制凝聚出银白光縧, 如仙气灵雾一般, 从遗府地基向着上清天播散。
在依然保有道心清明的纪若清的镇压下,上清天域气象为之一振!各处的凶兆异相, 被缓缓逼退到阴暗的空间裂隙中。
只是纪若清实力所限,此举注定不可长久。
地脉湖心岛上, 厉七擡手,引动天衍魔纹盘旋汇聚, 将奚心枷笼抓在手中。
而悬济宗, 抱朴真君对着叶决,遥遥一声:
“叶决真君,当初玉蝉真君为了一己之私,不计后果, 不择手段, 以致引动昆仑浩劫。叶真君今日若是再心慈手软,以致大局崩坏……”
叶决冷冷一声,打断抱朴真君:“分明是你门下之徒引动今日浩劫, 此时你与我做这些口舌之争何益?
“今日, 待我取出仙府秘传,便剖地脉以作查验。
“大局之坏, 孰是孰非, 一看便知!”
叶决随即催动法决在手, 就要顺着血脉感应,打入叶圆圆体内。
而楚方寒丶厉七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想杀人的, 想救人的,都已经磨刀霍霍。
却只听天外骤然一声——
“统统不许动!”
这一回,在所有人之前丶第一个冲着叶圆圆站出来的人,却是重阳!
其人手执仙宫灵图,脚踏一枚虚幻的金色卦字,立在玉秋仙府外缘的一片恶地之上,对着叶决丶林九歌,和昆仑上下,大声嚷嚷:
“谁动,我拉着玉秋仙府一起死!”
这来自一个小道童的威胁……多少有点别开生面。
但,就玉秋仙府这无人主持又危若累卵的形式,重阳手执仙宫灵图,说不准今日,他还真可以一一个区区道童之能,带着玉秋仙府一起崩毁。一时间,还在各方镇压形势的诸位仙君都没做声。投鼠忌器之下,各路仙君竟硬生生被重阳这个小小的炼药道童,压了一截。
所有人只转头去看林九歌。
而林九歌只是敛容注视此人,一言不发。
没人清楚林道君到底在盘算什么。而抱朴真君有胆子讥讽催促叶决,却绝没有胆子说林九歌什么的。
于是,所有人又只好一起去看那小道童。
重阳就在昆仑上下的围观之中,踏着金色卦文,努力靠近洛北仲,直到被浓郁的欲孽黑雾逼得无法再前进,然后他就在那里扯破了嗓子,大喊洛北仲的名字:
“到时候了!你快回来啊!我们要一起救元君啦!”
随着他的声嘶力竭,他身后,霄花岭缓缓亮起微微金芒。而玉秋仙府的命数,开始随之牵动!
叶决见形势有变,情况不明,顿时决定先动手。
他挥出手中法禁,要催着叶圆圆,强行结丹,但法决却无法出手。是林九歌剑阵压制丶封死了叶圆圆所在的方位。而之前,林九歌分明已经让出身位,让他施为的。
是这个小道童有何殊异吗?
不过此时这些疑惑不便问出,叶决只好再次按捺,和林九歌一起观望。
终于,随着仙府执事们,各自掌控一个金色卦图,将霄花岭各处节点,依次点亮。
林九歌之外的其馀人也渐渐领悟了,这小道童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玉秋仙府,崩解如此之速。原来仙府之中应该负责镇压各处节点的执事们,如今竟然全在那霄花恶地。他们不知利用了何种法门,将这霄花恶地炼化融进了仙宫灵图之中。如今,这一张灵图,竟是连接了仙府和霄花岭两处。
而这些人,竟然想要趁此一举……偷梁换柱。让霄花岭取代玉秋仙府,让叶圆圆从容抽身?!
诸人心中既震惊于这些小小执事们,竟有如此野心,更困惑于他们是如何能做到的?
因为大家观林道君的举止,这些人今日竟是真的可以成事,并且一举解了昆仑此围的。
而在风暴中央的重阳却没有什么多馀的想法。他们只是用了石青的办法,所有仙宫执事,利用石青得到的功法,以自己为器,将自身炼化为霄花岭的枢柱节点。
在九芒元灵的配合下,借助灵图,将霄花岭和玉秋仙府一个节点一个节点的连通,为叶圆圆另起炉竈。
他们一直准备的是,若是叶决真君催动夺丹法印,来取叶圆圆性命,而叶圆圆退无可退之际,他们就撑起通道!
因为他们将炼化自身的功法,与叶圆圆身怀的血脉秘法同种同源。所以,他们以自身为器搭建的通道,形同于仙府本身的延续。叶圆圆的灵体,就可以毫无障碍地顺着这条通道,融入到他们为她炼化好的小千世界本源中寄身。
届时,他们就抛弃所有霄花岭之外的灵图节点,将仙府灵图转化为一张霄花宫图,用来守住叶圆圆的灵体。
若是他们能守住,最好的情况下,夺丹法印会将仙府秘传,以及叶圆圆留在玉秋仙府的一身业孽剥出来,结为一枚业果。而叶圆圆就可以从玉秋仙府的宿命纠缠中,一举脱身!
而若是情况不好,他们守不住,那也不过是,大家同死而已。
现在,就是大家要一起拼命的时候了。
仙府执事,无一人退缩。他们全力激发自身微末的力量,要为他们的元君构筑起最后的希望。
这昆仑容不下他们的元君,但他们爱戴她,并不为昆仑如何定义叶元君而左右。
他们眼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辉,和共生共死的万丈豪情,都要为了叶元君赌上所有,拼死相抗……死亦何撼?
而他们需要洛北仲!
重阳顶在最前,对洛北仲着急地喊:“都说好了一起帮助大佬的,你别不动啊!”
但在他的呼喊中,在所有仙宫执事的等待中,洛北仲已经被林九歌压制的堕魔之势,却骤然暴涌。他几乎化为一只魔物,燃烧欲孽的双眼,擡起,看向重阳,低哑道:
“不能了……”
已经看尽昆仑人心的洛北仲,在林九歌压来的剑光之中擡手。他每动一丝,剑意都在将他的乌黑的血肉和欲孽剥去丶斩落。他却只是毫无所觉地,最终擡起几乎只剩森森白骨的手指,指向林九歌和叶决的方向:
“他们……不会放过元君的……”
叶决丶林九歌沉默不语。
“昆仑没有了……元君才能真解脱……”
随着洛北仲的话,他周身欲孽,甚至在通过仙宫灵图的勾连,反噬霄花岭。不过被九芒元灵轮转灵图,瞬间化去。
而重阳依然道心坚定,冲他嚷嚷道:“少说丧气话!你先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嘛!”
“……没有办法的……”
随着这低沉的呢喃,欲孽黑雾骤然向着洛北仲聚拢。一只身高数丈的魔物,缓缓化形,屹立在林九歌的滔天剑光下。燃动着欲孽黑雾的双眼,注视着即将斩落的剑阵:
“要是石青在就好了……他在,或许我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可以帮助到叶元君的。
“为什么,死掉的,是他呢?”
这魔物喃呢地,将视线从上空的剑阵,转移到自己正在生长丶魔化的手臂上:
“他那么聪明,我那么笨,什么事都做不成。”
“该死的明明是我才对。”
林九歌在一旁摇头,如今形势,应该没有再转寰的馀地了。他擡起剑阵封锁,准备让叶决动手。
“话也不是这么说。”
此时,叶圆圆的声音,却在欲孽雾海的深处陡然传来。
林九歌微微挑眉。
而洛北仲低头,也看到了叶圆圆。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叶圆圆对洛北仲点点头,肯定道:
“聪明不一定命就好。
“有时候,聪明人就是会死得比笨人快的。”
叶圆圆对她摇摇头,示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同时对着霄花岭的方向,勾勾两个手指,再对着小门房的方向,随便一指。
九芒元灵心领神会,即刻飞窜过来,将霄花岭已经激发的阵图,压在洛北仲身上。
霄花岭的阵图的力量原本很有限,压在洛北仲身上时,却像是触动了什么,让他有些茫然地受缚了。
而随着叶圆圆这一出手,局面忽然被控制下来,所有人都有些错愕。
叶圆圆也挺意外地,发现了仙宫执事们在霄花岭的布置。一番推演后,她发觉他们准备的这个计划,居然真的是可行的。
虽然仅凭他们办不到。但要是叶圆圆自己愿意发力,她可以通过灵体寄身到霄花岭中,让那道夺丹法印,将叶圆圆背负的业孽全部抽取,和着已经沦亡的玉秋仙府,被林九歌一剑斩尽。
虽然跟脚不除,业孽自生。叶圆圆还是孽果一枚,还得和昆仑这些人借着斗。但能跳出玉秋仙府的樊笼,还有一个容身之所,可以重头开始。这是对剧情里的叶圆圆而言,这已经是她求而不得的形势了。
虽然现在的叶圆圆一心下线,并不需要抽身重来。但她也多少有些为剧情里的叶圆圆感到唏嘘。同时也很惊奇于,她那个傻乎乎的小弟,什么时候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再一细看,才知道,原来这是那个聪明的石青的主意。要不说,人家聪明呢。
叶圆圆暗暗点头,又想,其实,剧情里的叶圆圆,也很聪明呢。但她一直被叶决压得太死,被打入夺丹法印后又一直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
不然,她应该也是可以想出这样另起炉竈的脱身办法的吧。
剧情里的叶圆圆没有这个条件。
但现在的叶圆圆有了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弟。人还挺有良心的,在带着他那一票人跑路的同时,也还想着再捞她一把。给她博出来了一个剧情里的叶圆圆求都求不来的局面。
叶圆圆忽然有点小感动地看向自家小弟。
可不枉费她被他们逮到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白工呢!
她挺高兴地走向重阳。
而重阳却只以为叶圆圆过来,是准备接受他们在霄花岭布置的计划了。他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又有些忐忑。
他一边想说,大佬大佬,你快看看我们为你准备的霄花岭,还可以吧?但又觉得霄花岭并不是那么好,经不起叶圆圆的挑剔。
一边想说,大佬你放心把一切交给我们吧,我们死都不会退的!但又觉得他们所有人也不是那么强,担不起叶圆圆的放心。
所以他吭哧半晌,最终,只是把那颗弥天宝珠捧出来,交给叶圆圆。
等会儿,叶圆圆脱身到霄花岭时,将这颗被勉强补好的宝珠,埋在她身边。她就能一边恢复休养,一边吃着宝珠産出的凝光甘露了。
重阳有些腼腆又压制不住自豪地喊了一声:
“大佬!”
然后把弥天宝珠使劲往叶圆圆身前塞了塞,用这种含蓄的方式,向叶圆圆邀功!
他还在满心高兴地想着:看他想得体贴吧?看他事情办得漂亮吧?叶大佬该夸他了吧?
而叶圆圆本来过来就是要夸他两句,顺便看看怎么先把他从这一团乱里面摘出去的。但没想到小弟一上来就毫不客气地,直接把他下辈子的法器塞过来,还非要她接过去不可的样子。
叶圆圆只能一脸疑惑的,把东西接过来。然后更加疑惑了:
“给你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破破烂烂的?”
而且她怎么感觉,这颗宝珠,好像比她找出来交给他的时候,更破碎了一点的样子……叶圆圆又顿时悟了:
他这是没有办法补好自己的法器了,又以为她马上要抽身而去,进入一段非常长时间的温养。所以就让她一起顺带着捎上这颗宝珠,一起养好的意思吗?
她只能说,自家小弟不愧是傻的哦。
能把自己的法器越温养越破,也是本事的。
而重阳满心踌躇欢喜的,被叶圆圆这么一说,立刻心虚地以为叶圆圆是在指责他做得都不够好。又觉得自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好。然后忽然就泄了气,低下头:
“大丶大佬,我丶我弄坏了,补不好了。”
“我就说。”叶圆圆立刻叨叨他,“你看吧,你要是听我的话,专心把这东西弄好一点,说不定你现在就能把他叫回来了呢!”
重阳有点茫然,擡头看到叶圆圆指着的是洛北仲。
因为叶圆圆知道,不是霄花岭的阵法镇压了这个小门房。而是这群人一直努力扣扣索索丶营建的霄花岭小窝棚,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向往。小门房是看到丶记起了曾经的希望寄托,现在一身心魔欲孽才会被暂时压制的。
要是自家小弟现在补好了他的法器,用弥天宝珠,把他们这群人的小窝棚打造得更像他们想象中的美好样子,那说不定就能彻底唤醒洛北仲了呢!
重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只理解成,叶圆圆是怪他不努力,害得洛北仲只能这么拼命,甚至陷入堕魔无法自拔。
重阳觉得叶圆圆说得对。但不知道怎么的又委屈得,有点想哭。
叶圆圆本来还想叨叨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要哭给她看的样子了……明明找她帮忙的时候,脸皮挺厚的一个人。这才说他一句脸皮就薄了。
但别人都要哭不哭的了,叶圆圆能怎么办?只好耐着心,改了口,又安慰他道:
“好啦好啦,我答应帮你就是了嘛!”
重阳以为自己要接着挨训,就“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叶圆圆说了什么,他忽然愣了一下:
“诶?”
他说什么了?大佬又答应要帮他什么啊?
重阳擡头想问,却见叶圆圆已经转身,向着洛北仲走过去。
洛北仲周身欲孽翻涌,到了某个临界范围,就阻止叶圆圆再靠近。叶圆圆只能一边挥开熏眼睛的黑雾,心中哀叹,上一次眼看着她能下线的时候,是男女主角乱来,这一次,居然是这个人要来拦她下线。
没想到这平时候老老实实一个人,一上来就指着大的事情搞。
叶圆圆想了想,看看斜上方的林九歌,林九歌也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叶圆圆懂他的意思,他在等她,剖出地脉之心。
如果现在,玉秋仙府的地脉之心是完整的,她就可以直接灵体转到霄花岭,以完整的地脉之心,在霄花岭重铸地脉,继续镇压。而林九歌自然帮她斩尽身后业孽,助她跳出樊笼,抽身重来。
如果地脉之心已经破碎,她无法再镇压地脉,那么林九歌会让叶决动手,剖出玉秋仙府的血脉秘传,另寻传人,重铸仙府。
而她以这个修为,这个时候被提前强行夺丹,绝对是无法承受,只能身死道消的。
但要是她不做抵抗,自剖地脉之心,当众厘清今日事由。并配合林九歌,以她的身死为引,继续深挖幕后之人。林九歌亦会尽力在她被夺丹后,保住她一点真灵,送入霄花岭温养。
就像他曾经承诺的:保她性命无虞。
林九歌给叶圆圆的选择并不多。但就眼前这个局面,叶圆圆能做的其实非常多。她可以帮助幕后之人,继续把水搅浑;或者帮助林九歌,去抓幕后之人;或者凭自己的能力,躲进霄花岭,独善其身。
但叶圆圆对这些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她只是看向那个小门房。
他被蒸腾的欲孽黑雾托起在半空。巨大而可怖的魔化征兆,在缓慢的侵蚀他。即使有往昔的愿望感召,他依然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堕魔了。
叶圆圆在心底评估了一下局势,然后转向叶决,伸手一抓。
叶决擡手要挡,又忽然停住——
叶圆圆抓走的,是他手中未竟的法决。
而她夺走后,转手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夺丹法印在叶圆圆毫不留手的疯狂催动下,暴戾地激发,带着叶圆圆的境界,开始向着金丹境界,疯狂逼近!
而于此同时,她驱动自己的根须,盘绕在洛北仲周身。以太阴本源之力,融合丶汲取他周身的欲孽气息。
叶决只能有些怔愣地,放下捏到一半,要对叶圆圆出手的法决。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叶圆圆身负的血脉传承,正在从她身上被法印剥离。而她现在并不是以什么仙府丶血脉之力,而是在用她自己,自创的功法,汲取洛北仲心魔,于她一身。
叶决又缓缓举目,看向玉秋仙府。
因为有了主宰之人,仙府的堕魔异相也开始收敛。
与此相对的,是整座仙府,和昆仑堕魔之源,都被叶圆圆一人以太阴之力,压制丶融合。
这样下去,叶圆圆将一人融尽今日所有业孽。
在法印激发丶她被夺丹的瞬间,她也将一人带着所有业孽,和这玉秋仙府,被林九歌一剑斩灭。而将仙府传承会被夺丹法印完整地剥离,他自可在她殒灭后,再寻人继承。
叶圆圆对自己做的,远比叶决出手能做到的,更决绝。
“还算有些担当。”林九歌微微点头。
叶决只是沉默地,第一次真正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人。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是认定,叶圆圆不可能乖乖接受被夺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反抗。
而同一时间,凝视此处的楚方寒,心中痛到擒着凝光甘露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而厉七眼底翻涌着暗沉的怒火,奚心枷笼激发出屡屡幽光,手臂绷劲,整个人蓄势待发。
叶圆圆却只是无论如何都有点不甘心地想着,就算这个小门房想不开,她也怎么都要拼一把,不能白白错失了,这下线的良机的!
她竭尽全力地收敛洛北仲周身的欲孽气息,一边挥开糊眼睛的黑雾,努力向他走过去,一边对他叨叨道:
“你这个人呢,之前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和人好好说话的吗?”
洛北仲似乎是听到了叶圆圆的话,魔心欲孽再次稍稍退却。
他低头,燃烧欲孽的全黑双眼,从半空俯视叶圆圆。
他模糊地想起了,叶圆圆教导他,要有一说一丶好好回答别人问题的那一日。也正是那一日,她将自身功法,传授给石青,让石青想出了后面的所有计划。
洛北仲又模糊地想起了,仙府所有人,不辞日夜的辛苦忙碌。
忽然,周身欲孽完全失控般地翻涌起来!他眼中滴落了大颗的黑色血泪,从叶圆圆身边擦过,在她脚边晕成一片片欲孽黑海:
“……不公平……
“元君,为什么,好人,总是受苦丶去死?
“他们,昆仑,不公平……
“天道……不公!”
这一瞬,整个昆仑的欲孽,在随之倾摇!
而叶圆圆只是站在一切倾覆的中央,对已经要沦为魔物的洛北仲,点点头,说:
“是这样的,天道里,从来没有公平这种事。”
“所以……唯有力量……
“才能撕碎这不公的一切!”
整个昆仑人心再度沸腾不止!
而叶圆圆静立在最发狂堕魔的边缘,继续点头,认可:
“你这么说也不错。”
这一刻,连重阳和霄花岭的执事道心上,也开始涌动心魔。
叶决死死皱眉!这哪里是什么有所担当,此人分明是用心不良!
一瞬间,叶决挥手将叶圆圆体内夺丹法印催发到极致!同时数到法决出手,要将叶圆圆困死。
林九歌也动手,一道剑诀挥向洛北仲,要将他也再度封杀,待叶圆圆被夺丹之后,一并斩落!
而叶圆圆察觉了这两个人的动作,只是轻描淡写地挥手,一挡。
境界提升之下,叶圆圆根本不怵这两个人。
硕大根须如腾龙出土一般,在洛北仲周围,掀起滔天金芒,硬抗了林九歌又一记剑诀!
继而,破碎的根须,徐徐洒落,在洛北仲周围,构筑出一道屏障。
而叶决禁锢她行动的法决,只被叶圆圆弹指抹去。至于他催她去死的法决,叶圆圆倒是没有拦,反而悄悄谢谢叶决住她一臂之力了。
但洛北仲受此刺激,顿时暴怒地奋起,要向着整个昆仑倾泻怒火。
林九歌微一皱眉,再出手,决定不再等待,将两人一起绝诛。
而他一柄无锋之剑在手,就要挥出之际——
叶圆圆却伸手,迈过欲孽重重,以金色的根须,抓住洛北仲擡起的尖爪,问他:
“然后呢?”
林九歌顿住。
叶决也忽然停手了。
——他们同时意识到,叶圆圆真的是有办法控制这个堕魔之人,也正在努力从根源上扭转局势!
而洛北仲只是疑惑地低头,似乎不明白叶圆圆的问题。
于是,叶圆圆又耐着性子,问他:
“你变强了,我没有死,然后,你又要做什么呢?”
洛北仲有些茫然,似乎是在努力理解叶圆圆的问题,眼中的欲孽火焰都黯淡了一些。最终,他低声喃喃道:
“然后,就一直……这样啊。”
而叶圆圆趁他此刻迷茫,终于到触及了粘附他身上的太衍大道真意,开始以太阴本源之力,去努力融合,夺取。
当太衍大道真意的控制权易手的一瞬,所有人心中一紧,同时戒备到了极点!
理论上,一旦叶圆圆取到太衍大道真意,她可以做很多丶很多事。
而即使有人相信叶圆圆并不会做出屠戮昆仑之事,但此时也绝不敢保证,叶圆圆会不谋私利,一心为了昆仑诸人着想。
因为昆仑并不曾善待叶圆圆。
所以,正如洛北仲所言:杀人者,人恒杀之。
一时间,所有人甚至在心中都隐约对林九歌生出了不满,暗中埋怨他不该让叶圆圆得到这种为祸昆仑的机会!
连鸿都道君的身影,都已经隐约在天际浮现。
显然,林九歌到这个地步,仍在借放纵叶圆圆,从而尝试勘破激荡的太衍大道真意,寻觅段絮的遗留执念。
他艺高人胆大,不怕叶圆圆超出控制。但鸿都道君到底是看不下去,已经决定要出手干涉了!
但,下一瞬,叶圆圆牵引太衍大道真意在手,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轻轻一推,让太衍大道真意,如清风一般,抚开缠绕洛北仲的亿万心魔,继续谆谆地问他:
“一直怎样呢?”
见叶圆圆没有乱来,鸿都道君终于还是没有出手。选择了和林九歌一起,静观其变。
而洛北仲被叶圆圆拨开了心魔迷雾,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玉秋仙府,和远处点亮的霄花岭。
那是按照石青的设计布置的,他们给元君营造的最后的寄身之所。
虽然不那么牢固可靠,虽然在叶决真君的碾压下,看起来那么摇摇欲坠。
但也是他们尽了最大努力,倾尽所有,营造出来的,叶元君可以拥有的,最后的庇护了。
而重阳道友还在那里,坚定的看着他。
大家都在等着他。
昔日愿望,就在眼前。但为什么,他却只有满心惆怅?
“元君,我好难过。”洛北仲低低地说。
“是这样的。”叶圆圆踏空走近两步,蹲下,对洛北仲招招手,示意他也蹲下来。
洛北仲迷茫了片刻,最终,他缓缓蹲下巨大的丶魔化的身躯。
缠绕他的欲孽黑雾,又散去一些。
他蹲下来,抱着膝盖,正好和踏空蹲着的叶圆圆,眼睛对着眼睛。
一个偌大狰狞的魔物,和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跟村头唠嗑一样,面对面蹲着。
而叶圆圆声音喁喁,像小孩子分享什么秘密一样,跟他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又没有力量的人,都是会很难过的啦。”
说着,她又叹叹气,对洛北仲投过去一个,像是难兄难弟一样的眼神。
然后掰着手指头,像是村头树下,一起蹲着数蚂蚁的稚童一样,跟洛北仲细细数着,算着他们的遭遇:
“你看,有些人有天生前程无量丶可以像人生贵人一样,随时能拉一把的青梅竹马。你就只有一个一开始就死定了丶只能拖你后腿的好朋友。
“有些人有强力无匹丶亲如手足,有福同享,有难能一人当之的同门,你就只有他,”叶圆圆悄悄指着身后的重阳,小声跟洛北仲说,“这种傻子。”
洛北仲看起来想要反驳,但叶圆圆已经又接着跟他数:
“有些人有可以带着他,一路从入门到入道的好宗主丶好元君,但你就只有我啦。”
叶圆圆说着自己笑起来。
她一笑,洛北仲看起来更难过了。
但,在她的笑声中,洛北仲周身沸腾的心魔欲孽,都沉寂下来。
他眼中再没有了愤怒。
于是,被他心魔驱动,整个昆仑上下弥漫的欲孽气息也渐渐宁静下来。
一时之间,昆仑莽莽,遍布洞天福地的朦胧黑雾中,只充盈着漫漫而舒缓的悲伤。
宛如宁静的夜晚。
而那些魔念绕体,欲孽熏心的滋扰,都像寂静村野中,蟋蟀的嘶鸣。成了有些吵嚷,但无关紧要的背景。
所有人,只在一种难言的宁静中,听着叶圆圆,似乎是站在生死轮回丶光阴尽头,对着他们看回来,叨叨:
“天道呢,从来都是不公平。”
就像剧情里的叶圆圆,天生道种,却还是一步之遥,没能跳出宿命桎梏,死在剧情的开篇。
时代洪流涛涛,吞没一切天才和傻子。天道不会对任何人温情,这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所以——
“天有天心,以万物为刍狗。”
随着叶圆圆的话,太衍大道真意沿着洛北仲的心境,缓缓的吹拂。
恍惚中,似是有一股无名微风,在整个昆仑,轻轻吹拂。
一些人周身欲孽被徐徐吹散。
而一些人身前欲孽更浓,到了某个临界点时,其人无声的化为一捧欲孽尘埃,道体倾摧,身死道消。
而昆仑各处,堕魔之辈,纷纷在这无声微风中,静静销解。
仿佛一场无声的天殛。
而叶圆圆只是将这一切,只给洛北仲看:
“看吧,天道就是这种东西。”
就像风吹过混沌原野,不会为巨木而轻减,也不会为草芥而加重。
对一些人,而言可能只是清风拂面。但另一些人却无法承受,永远的倒伏。
而对洛北仲而言,虽然,他分明才是这一场祸乱昆仑的欲孽之源。但这一场道心的风,却只是将他周身欲孽,又吹开一层。
但叶圆圆却一点也不意外。
她一直是很放心这个人的。
叶圆圆继续催动夺丹法印,随着法印对她的血脉力量疯狂剥夺和抽取,这具身躯的复原速度渐渐有些根不上,身躯表面开始细碎的崩解。
但叶圆圆无所谓。
反而是随着法印强行提升境界,她对太衍大道真理的掌控和拨动,更加得心应手!
她挥手,继续划动太衍大道真意,吹拂洛北仲的道心。
她的血脉肌骨,枯竭成金色的尘埃,沿着她的手臂,簌簌飘扬。
而叶圆圆根本不以为意,继续对着洛北仲,叨叨:
“所以,何必管天道如何呢?”
这一刻,涌动的太衍大道真意,仿佛这个时代浪涛的涌流,在推动丶拷问着昆仑每一个人的道心。
不论平庸,还是佼佼。不论守拙,还是弄权。
不论平静,还是绝望。
每个人仿佛都走到了,属于他们的天命丶属于他们的剧情点到来的那一刻。
每个人都必须要给出自己的答案。
而叶圆圆身前这个人,已经给过了。不过现在,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答案。于是叶圆圆就数给他听:
“你的朋友,明明已经注定要死。你却依然要翻捡药渣丶要赴汤蹈火,最终,你救了他。
“当我也明明注定要死,你也依然要努力修炼丶把自己炼化了,来救了我。”
她伸出掰算好的手指,给他看:
“所以,天道不仁,大道无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又从来没有依靠过天道来拯救你。”
这个人,从来不是那种,指望着天道施舍活下去的人。
他们一群剧情小炮灰,也从来不是天道所钟。
他们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和缠着她给他们打白工,生生给他们自己苟出了一个避难的窝棚,为自己博出了一条生路。
现在甚至都还有空回过头,来搭救她了呢!
“天道并不酬弱,或许也不酬勤。”
就像大风不会因为草木的努力生长而减弱,它总都刮得所有叶子呼呼响,折了枝干咔咔脆。
但最终,风会过。
“天道碾压,你却依然还活着,还有你小小的成果。”
叶圆圆拉着他的手,对他指指那个霄花岭。
她有点想要嘲笑他们搭建的小窝棚,真的够破烂的。
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跟拘叶圆圆的经验,风过后,足以慰籍了岁月峥嵘的,不是那一地狼藉,也不是旁人的鄙夷或敬畏。
只会是风雨之后,依然挺立的,自己。
是自己的树叶之下,依然保有的,小小的果子。
也是这天道里没有给他们,但他们用自己的手,为自己搭起来的,小小窝棚。
是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硕果累累,小窝棚会变成众星拱月的大仙府。
“公平并不在天道里。”
叶圆圆把他尖利的手爪,推着,握成拳:
“公平在这里。”
她拍拍他的拳头,示意:
公平就在他手中。
天道不讲道理,但他对得起自己。
“你这么努力,并没有愧对什么。所以就算最后没有成功,就算只守住了一个又小又弱的瘪瘪果子,也不要嫌弃自己嘛。要说,‘谢谢自己’。”
洛北仲眼中滚落着黑色的血泪。
而这一次,每落一滴泪,他眼中就更加清明一些。
但叶圆圆还不满意,又推推他的手,催促他:“你说嘛,‘谢谢自己’。”
洛北仲只好低低地说:“……谢谢自己。”
他开口时,声音嘶哑宛如魔物,结尾时,已经带上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对啦。”叶圆圆满意地点头,一边说,一边又推推他的手。
太衍大道真意波动,催问着洛北仲道心:
“所以说,天有天心,那又怎么样呢?”
而在这一场有力又轻柔的道心拷问中,洛北仲向昔日叶圆圆指点他时一样,脱口而出:
“我证我道。”
他再次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指尖的利爪,开始缓缓消褪。
艰难而微小,庸碌而平凡。
但是有聪明而早逝的朋友,有傻子一样的同门,有个不着调还等着他拯救的,他的元君。
这条路并不好走,但这是属于他的路。
他也不想换一个贵人一样的朋友丶可以襄助的同门丶可以随时点拨的元君。
此生有遗憾,但并没有后悔。
也不想换一条路。
而林九歌丶鸿都丶叶决……昆仑所有人,都在洛北仲的回答下,沉默了。
所有人看向洛北仲,以及这一群弱小位卑的仙宫执事们。当这一群力量微末的道童丶执事,为了救叶圆圆,拼尽所有。
难道他们不是在付出所有,来与天争命吗?
而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修真一道,本来就是,与天争命。
一直以来,在昆仑潜流的丶支撑昆仑的某些东西,仿佛都要呼之欲出。
在太衍大道的催动中,这一刻,昆仑上下,灵台清明。
各处炽盛的心魔,被尽数压灭。残存在所有人心神中的魔种,缓缓化解。几乎已经淡薄不足为虑。
叶圆圆也彻底放心地,放开洛北仲的手,对他说:“好啦,你看看你,明明心里都是清楚的,还非让人一遍遍问。下次真的不可以这样了,要好好说话……”
叶圆圆还想叨叨他的。
洛北仲却又低哑地开口,打断:
“但是……”
他展开被叶圆圆握起来的拳头,看着叶圆圆,眼中惶惶:
“要是我付出了所有,还什么都证不出呢?”
弱小就意味着失去。
要是他不悔此路,不改初心。最终,身已残,鬓已秋,却只落得故友尽去,举目凋零……又怎么办呢?
“元君,要是你也死了,又怎么该办呢?”
叶圆圆觉得这有什么好问的:“那也没有关系的啊。”
一瞬间,洛北仲眼中,再次欲孽翻涌!他想说有的!我不想你死!
而叶圆圆本来以为都已经万事大吉,准备下线走人了的!这下连忙又伸手按住好不容易顺下去,又逆涌上来的太衍大道真意。
但这一次,她却怎么都按不住了。
对方就是拒绝接受她会死。
就是终不悔,但,意难平!
叶圆圆眼看局势要崩,又检视一遍自己的情况,再回头看看玉秋仙府。
最终,她叹叹气:
“好啦好啦,我不死了,总可以了吧!”
洛北仲立刻点头。
但这一次,叶圆圆可不敢再放任太衍大道真意,再黏在他身上了。
她伸手,拍拍他的脑门:
“但是,你要知道,谁都可能会死的。”
她将抓住的太衍大道真意,压在手中,压住已经认死理丶钻牛角尖的洛北仲,好声好气地和他说:
“就像叶子会枯萎,花瓣会败落。”
春去花谢,落叶归根,万物轮转,归途已定。
总是如此的。
叶圆圆以太衍大道真意,冲刷洛北仲的道心。将他的拒绝丶不甘丶难舍丶遗憾,都引时光之力冲淡。
总有人如柳兰心一般挣扎而死,总有人像石青一样,微笑而去。
她想让洛北仲知道,一切都会随着时间变淡。
就像落叶化灰化土。就像终有一天,他也可以平静地接受好友的死亡。就像楚方寒最终会忘记叶圆圆。
谁都会死,最终被遗忘。
“所以,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
洛北仲心中的伤痛,被叶圆圆压制,无法爆发。但依然不绝如缕。他周身又开始重新浮现堕魔之征。
这一刻,整个昆仑,和洛北仲感受着同样的压抑和悲怆。
那是在上一场昆仑浩劫中,失去了挚友丶师长丶同门,留给昆仑诸君的巨怆。
至今未愈。
一场浩劫,昆仑上下,又何止一个洛北仲,在意难平呢?
叶圆圆却依然坚持道:“也没有关系的。”
但洛北仲又要执拗地和她对抗。
叶圆圆只好压着他又补充到:
“我是说你不想让我死,也没有关系的。”
“……啊?”洛北仲愣了愣。
“因为生命有起点,就总会终点。三千世界,生死轮替,总有人业未竞,鬓已秋,故友凋零,满手苍凉。
“而有人可以平静的面对岁月空空,有人可以忍住丶坚强地,不低头落泪。
“而有人始终心不甘丶意难平,要向着一切愤怒的质问。
“世界就是这样。
“大家都用着不同的方式,进入属于自己的泥土和深夜。
“而活着,也就是这样。”
在花叶枯荣中,一边生长,一边得到,一边承受,一边失去。
叶圆圆催动太衍大道真意,在洛北仲心神中,印出自己还是一颗刚刚发芽芽的小苗苗时的样子。
她想让他看到,在混沌不记年的荒莽中,魔物异兽,曾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岁月纪元,曾在她周围寂静轮替。
而她一直长啊长,最终成了混沌最茁壮的苗苗!
洛北仲境界所限,并不能看到叶圆圆展示给他的,她曾经的本体全貌。但这管中窥豹的一眼,已经足以震撼洛北仲的心神。
他已经不能再有其他想法,只能在她参天的一根气须下,怔怔出神。
他周身的堕魔之征,也被彻底压了回去。
叶圆圆可开心了!她就知道,任何人,都要在她壮壮的根须下,深深敬服,赞不绝口的!
“看到了吧?”
洛北仲堕魔的征兆,褪去了十之八九。他有些怔怔地看着叶圆圆,仿佛还能看到那穿越亘古屹立的伟岸枝干,仿佛还站在她万世长青的繁华枝叶庇护之下。
“那要花多少时间呢?”洛北仲喃喃道。
叶圆圆想了想,最终,她再次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将她的人生真谛,对洛北仲倾囊相授:
“生长是一条很长很累的路。
“但不要因为路上的失去而停步。
“要继续生长,继续向前!
“如果这条路上,你有什么失去了却不想丶不愿丶不忍忘记的,就不要忘记。
“如果你意难平,那就不要平。
“如果你不甘心,那就一直咆哮,对着这个世界,愤怒的挥舞。”
所有人都是这样,一路走来,有不甘,有委屈,有悲伤,有释然。
“最终,可能到了某个时候,你还没有到达你想要的终点,就已经抵达了某个极限,或许就此倒下。
“就像你的好朋友。
“像我。
“像所有人。”
叶圆圆另一只手,伸手,点点洛北仲额头。
从他心神幻象中,摘下他之前看到的丶她的一根气须,捏着,放在他手心里,对他说:
“或许某一天,你的路,也会结束。但,如果你身后,还有和你走一条路的人。在你倒下后,再沿着你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这条路,就不会结束。”
就像断掉的枝干,继续萌芽。
“所以,怀念丶悲伤丶不甘丶愤怒,都没有关系。”
只要还在生长,只要向着阳光。
“当你沿着和朋友共同的理想,继续前进。”
当你的路,在无数同路人的奋勇前进中,永不止息。
当一群弱小的人,面对不可抗力,依然前赴后继。
“死亡就不只是一段路的终点,也是下一段路的开始。”
此刻的洛北仲,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握着拳,泪流满面。
不仅是洛北仲,还有重阳丶仙府执事们,也泪流满面。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都是同路人。他们在玉秋仙府相逢,然后前赴后继,迈入了同一条,属于他们的大道中。
而在这所有仙府执事的道心共鸣中,玉秋仙府的各种异相,皆如被阳光驱散的虫豸一般,吞卷缩回阴暗的裂隙中,缓缓消弭。
这一刻,不仅仅是玉秋仙府,整个昆仑的道心,都在太衍大道中共鸣。而柳兰心小师弟临死前激荡起来的欲念业孽丶昆仑上下所有人心神内残馀的心魔种子,至此亦被彻底一扫而空!
因为,诚然,英雄常常化尘土。天道所终的圣人先贤,也在量劫中纷纷陨落。
但大浪淘沙,岁月峥嵘之后,留下来的除了成王败寇。
还有前赴后继的同道中人!
当一个人,汇聚成一个宗门之人。
当一人之道,走成了万世之道。
那就是,邪不胜正。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废江河万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