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第592章
没有了来自轩辕人皇的施压, 这一次，，叶圆圆引轮回大道无上真意, 全力加持轮回台。
顷刻之间, 六道轮回, 金霞光蕴，普照天地！将上古人皇遗府的威势完全镇压。
而下方, 那些化身巨灵的赵村人们，也没有让叶圆圆失望。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在赵三娃的带领下，赵村人高举刀兵, 挥动赤拳。
他们头上是炙灼神魂的血色封锁, 遮蔽天日；
脚下是剜肉刺骨的荆棘塞途，漫漫路迢；
身边是早在无数次狩猎中，早已托付过无数次生死的村人同伴。
金光加身，雷霆在手, 这些赵村人沐浴着六道轮回的金光, 怒号长啸，将一根根盘亘天地的咒文长链，挨个撕断。
他们踩着散碎的咒光, 迈过残分崩的时空, 不停地向上冲锋。
一如数个纪元之前，他们的祖先们, 追随在上古人皇身侧, 顶着九轮灼日当空, 在洪荒的战场上奔驰呼啸，壮烈赴死一般。
被人间道加持的巨灵, 在不同的纪元里，不同的战场上，带着相同的满怀激烈，无畏地向着最危险地方挺进。
他们撕开了血光的封锁，在六道轮回的庇护下，顺着一根根直插天际的咒文长链，爬到了那横亘天际的星辰轨迹之中。
他们矫健地攀到赵二黑的身边，和他一起扛起了星辰；
他们在一团团绚丽荧光的指引下，砸开了星辰轨迹运转的一个又一个节点。
他们用肉身和意志，对抗着本方天地的碾压！
而在他们身后，在血海之上，持守中州之人，和那些因为力竭被替换下来的人，以及所有被他们拯救的芸芸众生，在金角丶大牙丶大耳三只小妖的带领下，也在一起为这些赵村人们大声鼓噪：
“对！往上冲，不要怕！”
“砸烂砸烂！统统砸烂！”
“冲它！干就完事儿了！”
而在六道轮回的加持之下，赵村人这些举动，对轩辕人皇而言，也并不再是无关痛痒。
当赵村人撕裂开的咒文长链足够多，整座遗府向着既定轨迹落入的势头，也在逐渐削弱。
给他们再多一点时间，这些赵村人真的可以以肉身的拼杀，来阻断轩辕人皇的飞升之路！
但轩辕人皇依然没有理会他们。
因为他们也来不及了。
人皇宝玺的激发，整座上古人皇秘境的根基，即将从本方宇宙中拔除。
只待赵四投入到中宫正位，遗府就将立地飞升！
而轩辕人皇看着道心崩溃，正在主动投入炼化的赵四，并不觉得在遗府之内，还会再生出什么变数。
轩辕人皇已经再度将目光移向遗府之外。
摆在轩辕人皇身前的下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劫数，只剩下林九歌那证道的一剑了。
而与此同时，叶圆圆也觉得，形势稳了。
在叶圆圆看来，赵村人的奋力搏杀，已经成功的挡住了轩辕人皇在自己琢磨出来的邪路上，越走越远。
同时，遗府飞升的势头被按住之后，叶圆圆驾驭六道轮回，接下来想要怎么插手局势都很方便。
她现在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
现在，就看那位隔着纪元出手的道祖，到底想弄个什么章程了！
而就在叶圆圆凝神以待的时候。
赵四却在继续懵懵懂懂地向前，加入那些已为人皇赴死之人的行列。
而遗府之上，赵四也彻底撕开了叶圆圆对他的所有持护。叶圆圆也一直没有出手相拦。
所以此刻在赵四生前，咒光炽盛之中，隐约已经露出一道轮转不休的炼化中枢。
只要赵四再往前一步，他就将彻底投入其中，随即心识身意都将被彻底熔炼，被充入下方血海，成为支撑这座遗府的漫漫血海之中的又一抹浮浪。
但在赵四看来，前方等着他的，只是陡然变成了被压禁在无尽刑戮之下的赵大妞。
而这一次，赵大妞的身影是如此真实地出现——她脚下全是一片血泊，身躯也已经腐化。而一道道刑戮依然在不停加诸在她的肉身和神魂之上。
赵四心中大痛，眼前一花，随即更加迫切地迈步上前，想要将赵大妞解救出来。
但就在此时，被重重刑戮压的直不起身的赵大妞，却忽然擡起头。
赵大妞眼中，几乎是带着一些无奈地，注视着赵四。同时用她一如既往温和清朗的声音，问他：
【然后呢？】
赵四忽然怔住。
他看到前方，赵大妞的肢体虽然已经扭曲腐化，但她的目光却是那么清澈，神色依然还是那样，严厉中带着一点对后辈的温和。
她背负着无尽的痛苦极刑，却一如当年在赵村周围的秘境丛林中，教导赵四射箭时一般，平静地低声问他：
【赵四，就算你炼化了自己，救下了我……然后呢？】
赵四心下痛成一片茫茫，下意识地告诉赵大妞：
然后当然是我们一起回到村子里，然后……然后……
赵四忽然说不下去了。
而被囚禁于刑戮之中的赵大妞，只是发出一声悠悠地叹息：
【赵小四啊……】
【你也该长大了。】
忽然之间，赵四泪眼滂沱。
他想起来了。
是的。
村子……村子已经被魔道毁了。
赵村的根基，正在被魔道的炼化大阵日夜腐蚀。他就算救回了赵大妞，赵村也回不到过去了。
赵大和赵铁花，正在带着村人们，去四处投靠。
但是赵四回忆起，那些被困在通玄岛上的，一张张枯槁麻木的脸。
回忆起那些被困在魔道祭坛中，一张张绝望哭泣的面容。
他想起了自己离开赵村后，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所有没有选择，被困死在末世之中，挣扎等死的人们。
那些人，就是他的村人们，离开赵村之后的写照。
他亲眼见证了末世的残酷。
就像在圣人乡里，大义圣人以为，他从人皇那里偷走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其实不过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零落朱漆。
那个险些被烧死的小偷娃以为，他从赵二黑那里偷走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其实只不过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肉干而已。
末世就是这样，尽用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碾压着所有的人。
芸芸众生的命运沉沦，汇聚成了这充满酷虐丶残骸丶压迫的末世。
而他丶赵大妞丶赵村，也和黑脸小妖丶小偷娃，甚至和魔修罗屠丶接引长老丶大义圣人一样。
都不过是这末世沉沦中的一部分。
赵大妞被困在无尽的刑戮之下，他也被困在无尽的末世沉沦之中。
没有谁不一样。
这一刻，赵四深深地感受到，末世滔滔，平等地碾压着所有。
这一刻，赵四觉得，自己和赵大妞，和黑脸小妖，和小偷娃，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是在同一片末世想，被同一个浪头打翻的海上泡沫。
他们的一生悲欢，一世沉浮，也不过是末世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泡沫破裂。
而在这末世中，还有无数的人，和他们一样在潮起潮落之间，朝生暮死，悲欢沉浮着。
一个苍老而沉缓地声音，终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它质问着赵四：
【你要救谁？】
【你想渡谁？】
【你是谁？】
而赵四一时迷茫，竟然再也分不清，自己和赵大妞丶和小偷娃丶和黑脸小妖……和所有惨死于末世之中的，有名和无名之辈，到底有什么区别。
赵村之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是谁？
他想做什么？
他想要救谁？
他要向什么复仇？
赵四已经难以分辨了。
而此时，一道冥冥中的力量，点在他心神之中。
赵四身前，忽然涌起阵阵冥雷，暴击四野，将所有晦暗都驱散开！
继而，在莽莽雷暴之间，赵四看到了一个身形恢弘的巨人，挡住漫天漫地的雷霆，用双手撑开了天和地。
在荒莽之中，这位身形恢弘的巨人，用自己的身躯，守护住了即将被雷霆轰灭的一缕荏弱的生机。
然后，在他的身躯庇护之下，生机萌发。
洪荒繁盛，人族出世，大能遍地。
而这位以自身庇护了整个洪荒纪元的先天圣人，本应该成为本方宇宙第一位造化圣人，渡劫而出，飞升而去，再不受量劫困扰！
但这位已有造化圣人之力的恢弘巨人，看着脚下天地，却只是低声一叹，只说：
【我不忍心。】
他可以飞升，那些在他守护之下生长的万类，又要如何呢？
他走了，这世间又要怎么办？
于是，这位最初的造化圣人只说：
【世人不渡，我亦不渡。】
然后，他劈开了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道体，化作了一座遗府。
他周身的毛发，变成了遗府内一座座遍布洞天福地的仙灵山川；
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太阳，一只眼睛变成了月亮，永久地看护着他造出来的遗府大地；
他取出了自己的道心，充作了这座遗府的中枢核心。
他破化了自己凝结的道种，得到一百零八颗盘石之心，填充护卫在遗府四周。
他的遗志化为了九颗星辰，永远闪耀在苍穹之上，在黑暗之中，为这座遗府指明方向；
他的一身经脉，变成了穿行与遗府之间的江河百川；
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息，变成了滋养遗府的春风和雨露；
他最后的那一声叹息，变成了守护遗府的万道敕令。
他的宝血，融入在洪荒的大地上，形成了一片片万劫不灭的永世中州。
而中州之上，种种瑞兽，感应着他庇世的圣心，降生化形。
这些瑞兽们开始世世代代，遵从着他的意志，守护着他残留的血痕，辅佐着所有遵从他意志的丶主宰这些血痕大地的，一代代圣王。
而岁月如水流逝，纪元更替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