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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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龙湖山赛车场宣布两位选手性命无忧,已及时送往医院就诊,工作人员开始组织观众疏散。
俞良被人流簇拥着走出赛场,脚步发软,头晕目眩,终于遏制不在找了棵树吐出来。
他吐得昏天黑地,一直到胃里泛酸什么都吐不出来,旁边环卫工人提醒他那里不能踩,他说了声抱歉,扶着树站起来朝外面去,刚走没几步就被一辆黑色红旗拦下来。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谢天恩不苟言笑的脸露出来,“上车吧。”
俞良虚弱地摆摆头,问:“你为什么在这?”
谢天恩早已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眉头一皱,“你在怀疑我?”
俞良盯着他不回答,反问:“纸条是你给的,你想干什么?”
“谢燕珏虽然不听话,但毕竟是我孩子,我不至于对他动手。”谢天恩说,“我叫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没有父母依靠的谢燕珏还剩什么,很明显他什么都没有,想给你治眼睛都没钱,顺便让你看清楚,你的存在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顿了一下,“很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你帮不了他,甚至还是累赘。”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俞良先开口,他语气平静,“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离开他?”
“不,你可以不用离开他。”
“没有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屡教不改的废物,我希望他变成一只雄鹰,那你就是最好的训鹰师。”
他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一只小鹰要彻底学会飞翔,必须父母足够狠心将他从高空丢下,任他自己拼命挣扎。
成长总算痛苦的,谢燕珏被他妈保护得太好,养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爷,他曾非常苦恼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真正长大,直到俞良出现。谢燕珏这样的性子,小打小闹对他不起作用,必须彻底尝到违逆父亲的后果,他才会长记性;必须彻底经历最深的绝望和痛苦,他才会成长。
“我拒绝。”俞良说,“我不是训鹰师,我只想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平平安安就行。”
“他喜欢的事?”谢天恩摇头笑他天真,“你愿意他继续玩赛车吗?愿意他继续参加比赛吗?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算少数,他选择这条路就要承担死在赛道上的风险,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赛道上吗?”
俞良答不出。
谢天恩继续说:“你们的爱太浅薄,动动嘴皮的事情谁都能干,真正为他担心为他着想的只有父母,俞老师,你现在还有资格批评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吗?”
俞良依旧摇头,“你不爱他,你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说完他转身离开。
“书记他这也太不知礼数了,需要我……”秘书说。
谢天恩望着俞良离开的背影,打断他,“不用,他会后悔的。”
市人民医院。
彪哥刚从苏德鲁那回来,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谢燕珏在打电话,他点了根烟在一旁等他打完。
谢燕珏皱着眉表情严肃,连声说了几句好,没问题,挂断电话倒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突然笑起来。
“哟谢公子果然是大忙人,命都要没了还忙着打电话。”彪哥不客气损道。
谢燕珏心情好没理会他,“二十万记得打我卡上,我着急用。”
彪哥眼睛一眯,上前拧住他耳朵,“你他妈为了俞良还很是命都不要了,不就二十万吗,至于这么拼?你看你彻底被俞良迷了眼,无药可救!”
手机震了一下,李医生发过来一个看诊时间,谢燕珏忙着回消息。
彪哥还心有馀悸,看他好不珍惜自己的样子气上心头,“上场前还跟我说有数,我看你这样有个屁的数,命都要搭进去了!”
谢燕珏放下手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笑得放松,“是有数啊,前期治疗费二十万。”
他就必须拿第一。
彪哥一手叉腰,拿烟的手指着他点了几下,气得没话说。
砰砰——
病房门响了两声,谢听晚一身紫色礼裙,提着包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谢燕珏立马坐正,收起嬉皮笑脸,“姐。”
彪哥将烟掐灭,将门拉开,轻声说:“你来啦。”
谢听晚看了彪哥一眼,彪哥立马意会往外走,顺手将门合上。
“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我弟弟受伤住院,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来看?”
“不是那个意思,姐你先坐。”谢燕珏岔开话题。
谢听晚拉开椅子坐下,将包放一旁,“说吧,事情经过。”
谢燕珏硬着头皮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边,谢听晚听完久久不说话,棕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他。
谢燕珏从小就是一个小阎王,不怕他爸他妈,最怕的就是他姐,小时候他犯错,他妈舍不得罚他,都是谢听晚板着脸色问清起因经过,做的对夸,对的错罚。
谢听晚平时温婉娴静,但真板起脸,谢燕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姐……”
“为什么?”谢听晚问,“你明明答应过外婆以后不会玩赛车了。”
“就是突然想玩……”
“谢燕珏!”谢听晚冷下脸喝道。
谢燕珏摸了摸鼻子,低头说:“俞良眼睛不好,时不时会失明,医生说现在不治以后有彻底失明的风险,谢天恩把我卡停了,我没办法……”
谢听晚又陷入沉默,瞳孔微沉。
直到谢燕珏受不了弱弱地喊“姐”,她才深深叹了口气,“事情我知道了,苏德鲁那边我会负责,你这几天安心把身体养好。”
她提着包站起来,谢燕珏连忙喊道:“姐,别让妈知道。”
“现在知道怕了?”谢听晚瞪着他,“警告你,下不为例!”
“谢谢姐。”谢燕珏笑道。
谢听晚推开门出来,彪哥立马收起手机跟上去,谢听晚走得快,彪哥一边追一边说;“今天这是也不怪他,谁也没想到苏德鲁会撞上去……”
彪哥为谢燕珏开解了一路,谢听晚却全程没有看过他。
走下医院大门的楼梯,彪哥问:“我送你回去吧。”
谢听晚依旧不理他。
彪哥闭嘴,但当秋风扬起谢听晚的裙摆时,还是忍不住问道:“风有些大,冷不冷?”
说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低头认错道:“我知道你在怨我,我是不该让他参加比赛,但他那个性子不找我肯定会找别人,我是想把他放身边安心点,没想到会这样啊。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谢听晚终于回头看他,“小珏说他是为了俞良,你怎么看?”
彪哥愣了一瞬,对视上她深幽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滴滴——
一辆黑色迈巴赫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司机下来拉开后门,躬身喊:“夫人,晚宴要开始了。”
是卫家的车。
谢听晚等了几秒,最后看了彪哥一眼,擡脚朝迈巴赫走去。
“比我们勇敢。”
谢听晚脚步一顿,回头望他。
彪哥擡了擡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忧伤,“同意他比赛是我的私心,我们不可能,说不定他们可以呢?”
谢听晚保持着仰头着姿势看着他,太阳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彪哥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该走了。”
司机也再次催促,谢听晚转身朝迈巴赫走去,弯腰坐进车内,再也没有回头。
迈巴赫缓缓开动,谢听晚透过车窗看见陈彪站在原地,一手插兜,朝她挥手,喊着“天气变冷了,出门多穿点”。
她紧紧握着拳头,偏头忍耐着,一直到医院越来越远,她才松开拳头,手心满是陷进去的指甲印。
谢燕珏当晚就出院了,多亏了防护服和头盔,伤不及骨头内脏,医生开了些药,让他静养几天,一个月内避免剧烈运动。
回去的路上,谢燕珏对着后视镜不停调整着自己额角的纱布,还是不放心。
王姨今天给他发消息说俞良的眼睛可以看见了,他怕俞良看见会担心。
他推开门,王姨正在沙发看电视,见他终于回来了着急道:“小谢啊你可算回来了,俞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早上过来在门口碰见他,他突然就跑出去了,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回来也不说话,躺床上就睡觉,叫他吃饭也不吃……”
王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一边提着包朝外面走。“可把我担心坏了,一直等着你回来,行吧你回来就行,我还要给回去给孙子做饭。”
谢燕珏皱了下眉,谢过王姨,将她送到门口才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他动作轻,但床上的人还是惊醒,拍开灯看向他。
谢燕珏直起身,“吵醒你了?”
俞良摇头,头上的呆毛野随着摆了摆,哑着声音问:“额头怎么呢?”
“摔了一跤,没大事,就破了块皮。”谢燕珏面不改色。
俞良不说话。
走到床边,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他的眼睛,“看得见了?”
“嗯。”
“王姨说你今天突然跑出去下午才回来,怎么呢?”
“家里无聊,出去逛了一圈,有些累就直接睡了。”
“是嘛,多出去走动走动也好。”谢燕珏又问,“饿吗,锅里煮了粥。”
俞良点点头,正好谢燕珏晚上也没吃东西,两个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无言吃饭。
谢燕珏吃得快,吃完支着下巴看俞良用勺子舀着粥往嘴里送,突然道:“我约了医生这周末去看眼睛。”
话没说完,他在等俞良的回答,他假装随意拨弄着勺柄 ,实则偷瞄着俞良的反应。
俞良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头顶的灯照在他头顶,他的位置背光,谢燕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闷闷地说:“好。”
提着的心放下来,谢燕珏说:“那行,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俞良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嘴唇,但谢燕珏刚走,豆大般的眼泪就砸进碗里,他抹了把眼泪,口大口咽着粥压抑哭声。
谢燕珏洗完澡,趁着俞良还没吃完偷摸着贴完膏药,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肩膀和腰部肌肉都受到了损伤,擡手喝转身都牵动肌肉一阵酸疼,他拧着眉忍着疼将膏药贴好。
他原本准备等俞良进来一起睡,但今天实在筋疲力尽,没等到他进来就靠在床边睡着了。
俞良洗完碗进来就看见谢燕珏侧躺在床边,呼吸声平稳,他给他脱掉拖鞋,抖开被子盖上,突然动作一滞,动了动鼻子,一股中药味,循着味道嗅到谢燕珏腰间,撩开衣服一角看见腰际的膏药。
他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来。
他内心翻涌久久不能平静,转身想离开却突然被攥住手腕,“不要走。”
谢燕珏似乎在做梦,嘴里迷迷糊糊叫嚷着,“不要离开我……”
俞良回过头,任他抓着手腕,蹲下身用目光描绘着他的侧脸,似乎是个噩梦,睡梦中的谢燕珏也紧锁着眉头。
俞良附身吻了吻他额角的纱布,紧紧回握着他的手,“我不会走。”
“是我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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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娱演探个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