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鲸一开始只是想道歉。
虎鲸常常用舌头来表达善意, 这是他们身上最柔软部分之一，坦荡地向同伴或向人类伸出都有着信任和示好的意思。
所以他也碰碰江思渺的舌头，想哄他开心。
可是, 当亲下去的时候，江鲸自己的后颈处感到一股震麻般的快感。
好舒服。
江思渺的嘴唇好软, 舌头也好软，唇齿间的气息都是他最喜欢的人类的香气，他亲得目眩神迷, 晕晕乎乎的，根本不想放开。
“唔。”
江思渺被亲的瞬间背脊骤然僵硬, 反应过来时想挣开, 却被江鲸以更大的力气扣住手腕，摁在墙边。
他的背抵着墙，心脏狂跳，大脑空白, 只剩下一句话。
他在和江鲸接吻。
不同于从前的亲亲脸颊，碰碰嘴唇,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接吻。他能感受到江鲸的舌头不熟练地探进他的口腔里，舔过的每一寸都让他神经跟着一颤。
江思渺没有过接吻的经验, 被亲得几乎快要窒息，身体刚开始还因为抗拒而僵硬，后来却忍不住一阵发软, 最后无意识地仰头任他亲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江思渺被松开时终于能呼吸了。
他脸红得几近滴血，眼底的愤怒消成了茫然, 看着江鲸的时候还有点涣散。
好可爱。
江鲸抵着他的鼻子，问：“现在不生气了吧？”
江思渺：“？”
你把我亲了个昏天黑地居然还敢问我现在不, 生，气，了，吧？！
江思渺刚才还没怎么生气，这会儿胸腔内是真的有旺盛浓重的情绪几乎迸发。
他喘着气看着江鲸，说话的声线都因为刚刚接过吻而发颤低哑：“你他——”
门铃声突然响起。
江思渺和江鲸俱是一震。
“……有人来了。”
江思渺只得暂时放下收拾江鲸的想法，低声道，“先放开我，我要去开门。”
江鲸则献殷勤般轻快道：“我去开！！”
他一路小跑到了门口，打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
任平生茫然了一下自己没有走错门，随后问，“江思渺在这吗？”
江鲸：“你找江思渺？”
这应该是江思渺的客人。
见到外人，任平生端正了下态度，礼貌而客气说：“对，我是思渺的朋友，他现在在家吗？”
思渺的朋友。
这几个字让江鲸愣了一下。
江思渺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吗！？
江思渺已经调整好胸口起伏，走过来，只见门口原本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向他的眼神里都十分锐利地写着三个字——他是谁？
江思渺：“……”
江思渺看向任平生：“你怎么来了？”
“刚刚开完会，给你送材料来。还有几个事情还得问问你才能拿主意。”
任平生看向江思渺，咦了一声，奇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江思渺心慌意乱地瞎编道：“天气太热了。”
任平生：“？”
这不都秋天了吗？
江思渺又补充说：“……而且室内也太闷了。江鲸，你去开个窗通风。”
江鲸哦了一下，听话地去开窗。
任平生看了眼江鲸，好奇地问：“这是谁？”
我仇人。
一个动不动就要亲嘴的二傻子。
江思渺内心转过无数个吐槽，最后只假装平静说：“一个朋友，暂时因为一点原因借住在我家。”
他对任平生说，“去书房聊吧。”
“走。”
进书房前，江思渺刚刚被亲的怨气仍未消，绷着张脸提醒江鲸：“我们要聊会工作，如果没事就别进来打扰我们，明白了吗？”
江思渺难得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江鲸猜想他大约还在生气，又看了眼任平生，立刻说：“我知道了。”
关上门，任平生问：“真是你朋友？”
江思渺还以为被他猜到端倪，心下猛地一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
任平生笑着说，“看你说话时的口气，还以为在管教弟弟。”
江思渺：“……”
他可没这种以下犯上的弟弟！！
—
江鲸在客厅无所事事地打转。
江思渺和新来的那个男人去书房了，说是要聊工作的事情。
可是他们都进去这么久了，聊什么能聊这么久呢？
江鲸试图站在书房外，悄悄听一听里面的声音，但房间门隔音很好，听不见里面的半点动静。
算了，如果真的是工作的话，他也不能听吧。
江鲸叹口气。
江思渺好像还在生他的气，刚才进书房前，他还特地让自己不要进去打扰他们。
他们……
他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那个男人……说他是思渺的朋友。
朋友。
朋友是很亲密的关系才对。
他只有江思渺这一个朋友，也只会有江思渺这一个朋友。而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错误地以为江思渺也只有他一个朋友。
毕竟除了上班，江思渺回来几乎就只和他待在一起。
原来江思渺还有其他的朋友啊。
江鲸站在书房外，靠着墙仰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
那个男人，管江思渺叫，思渺。
原来人类称呼其他人，可以不加姓氏。
思渺。
听起来他们应该关系非常好了，才会这么叫。
他们认识的时间，应该比江思渺和自己认识的久吧？
那他们的关系，比自己和江思渺更亲近吗？
他们平时，也会亲亲吗？
虎鲸用亲吻表示友好。
江鲸不知道人类是不是也会这么做，但是从江思渺几乎不拒绝他的亲吻来看，他认为人类至少是认同这一方式的。
想到这点，江鲸突然感到自己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这里有一种陌生的，很奇怪的情绪在往外冒，又酸又难受，搅动着他全身都不舒服。
江思渺刚刚在生气，那他的朋友，也会用亲吻的方式来安慰江思渺吗？
江思渺被他亲的时候，也会脸和耳朵红成一片，眼底一片朦胧地看他吗？
江鲸按了按胸口，想按掉自己难受的情绪，又按了按大脑，想驱逐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两个都没有成功。
他只能在书房门口执拗地坐下，等着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
—
“那就这么定了。”
任平生收起电脑，说，“也快到下班点了，明天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江思渺道：“行。”
他打开书房门，准备送任平生出去，一开门却看到江鲸正靠坐在门口的墙边，腿长得都挡住了走廊的路，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哎哟我去——”
任平生吓得一个后退，“哥们，你坐这干嘛呢？”
“……”
江鲸却没理他，只看向江思渺，“你结束啦。”
江思渺刚刚沉浸在工作里，现在看到江鲸，才又想起来他刚刚强吻自己的事情，眼皮忍不住跳了两下。
胸口羞耻尴尬的情绪再度上涌，他急忙推着任平生走向门口，“走吧走吧，早点收工回家，明天见。”
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口的任平生：“？”
这是怎么了？
回到屋内，再次对上江鲸的视线，江思渺手掌麻了一瞬，一时间觉得喉咙也有点干。
他咳了两声，决定和江鲸好好谈谈：“你刚才——”
“——他是你朋友吗？”
江鲸突然问道。
江思渺下意识被带跑：“对。”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大学同学，所以认识有好几年了。”
江思渺意识到不对，“你问这个干嘛？”
认识很多年了。
很多年是多久呢？反正比他认识江思渺的日子要久很多很多吧？
像是心中隐隐担心的什么被盖章证实了，江鲸一时间非常丶非常地失落。
既然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们之间亲吻是不是也很普遍呢？
刚刚在书房里，他有亲江思渺吗？
这种猜想像火焰烧遍了江鲸全身，他往前一步，逼近了江思渺。
江思渺几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伸手推开，却还是没能逃过。
江鲸捧住了他的脸，再次吻了下去。
江思渺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轻而易举地撬开，这一次不像上次那么温柔和友好，他掠过的速度显然更快更凶，像是原始动物的本能被激发，有着动物圈地侵占的意味。
不过这一次时间很短，江思渺被放开的时候还有点发懵，就听见江鲸语调上扬，很高兴地说：“他没亲你。”
江思渺：“……什么？”
江鲸说：“没有他的气息！”
亲过了，所以他确定了，江思渺身上还是熟悉的人类气味，还沾着一点点自己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我以为他刚刚也会亲你来安慰你。因为他也是你的朋友。”
江鲸说着，语气有点低落，“江思渺不止有我一个朋友，所以我有点紧张。”
江思渺：“？”
江思渺觉得匪夷所思：“不是，他为什么会亲我——”
他看着江鲸的眼神，才想起来，在江鲸眼里亲吻是表达善意的，那么舌吻恐怕是更深程度的丶表示信任或是友好的做法。
“所以你之前亲我，是在……？”
“我想让江思渺不要生气了嘛。”
江鲸说，“所以我想哄哄你，江思渺不喜欢吗？”
……果然如此。
所以他刚刚又亲他一次，是觉得任平生作为朋友也亲过了他，心里不平衡。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思渺一时觉得非常头痛。
半天，他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你先放开我，我好好和你说。”
“嗯！”
两人坐在沙发上，江思渺刻意离他远了一点，随后深吸一口气，再一字一顿说：“人类和你们的习俗不一样，在人类社会里，朋友之间是不会随便接吻的。”
“这是非常亲密的举动，是只有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刚刚那两次……”
江思渺说着，似乎还感受到适才接吻时的悸动。
他舔了下嘴唇，语气干硬直接说，“你当时还不知道，所以我不怪你。下不为例。”
江鲸困惑说：“可是江思渺以前没有拒绝过我亲你啊。”
江思渺太阳穴突突直跳：“以前和这次不一样！”
以前你又不是这么亲的！
如果亲脸还能是作为普通朋友的界限，那接吻就实在太超过了。
江鲸歪着脑袋，努力思考了一下这里面的区别。
可是，明明都是亲亲啊。
人类真奇怪。
但他很喜欢和江思渺亲吻的感觉，尤其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前有未有地幸福过。
这种幸福感觉，他还想拥有很多次。
可江思渺不同意，怎么办呢？
江鲸想了想，问：“那我就不能成为江思渺的伴侣吗？”
江思渺：“……”
他呆了两秒，说：“什么？”
“既然伴侣之间就可以接吻了，为什么江思渺和我不能变成伴侣呢？”
江鲸认真地问。
“……”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刚刚……似乎是被一头虎鲸给表白了？
江思渺震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快漏跳了一拍，恍惚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不对，江鲸根本就没理解他刚刚说的意思。
江鲸不知道伴侣是什么，也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关系。
他不是喜欢他，他只是想留住虎鲸传统里表达友好的方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江思渺想到这点时，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
“……我们不行。”
江思渺说。
江鲸问：“为什么？”
江思渺硬着头皮给他讲解：“伴侣是人类社会里非常特别的一种关系，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同生活……”
江鲸说：“这不就是我们的关系吗？”
他喜欢江思渺，江思渺也喜欢他。
他们也在一起共同生活啊。
“……”
江思渺心脏又是一跳，继而纠正他说，“伴侣之间的喜欢，和我们所说的喜欢不一样，甚至不同于朋友和亲人的喜欢。”
和虎鲸解释“爱情”这个象征太困难了，他干脆言简意赅道，“同个物种之间才可以存在伴侣关系。所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江鲸又想了下，半晌后说：“可我现在是人类啊。”
江思渺：“？”
江鲸说：“如果我是虎鲸的话肯定不行，但我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也不行吗？”
他的神色实在太认真，望进江思渺眼睛里的时候，晃得他心念动了那么一刹。
“……这不是身丶身体的问题。”
江思渺说得急，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你知道自己是虎鲸，你也不会以人类的身份永远生活下去，我们从根本上还是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这下解释的非常清楚了。
江鲸眨了两下眼睛，随后垂下眼，说了一声哦。
他应该……听懂了吧？
江思渺心内有些不安地想，听懂了的话，之后应该就不会随便亲他了吧。
“那你其他朋友也不会亲你对吗？”
江鲸思考半天，忽然又问道。
“……”
他这找的什么重点啊。
江思渺无语说，“不会，所有人都不会。”
江鲸顿时又觉得平衡了一点。
虽然他不能亲江思渺，但是其他人也不能，那说明其他朋友也并不比他在江思渺心中的地位更重！
不对。
他又忽然想起来一茬！
“但你的朋友叫你思渺！”
江鲸说。
江思渺：“？”
他很想说任平生那是装的礼貌，平时他都直接叫渺哥，吵架的时候叫傻逼，拍马屁的时候还会叫爸爸。
江鲸却对这个思渺相当地耿耿于怀。
他平时都是连名带姓，叫的江思渺。因为他觉得如果直接称呼名字的话，是不太礼貌的表现。
但从江思渺朋友的做法来看，也许在人类里，只叫名字才是表达亲近的方式。
他赌气说：“我也想换个称呼。”
江思渺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江鲸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虽然着在人类里的确不太常见，但其实他已经几乎习惯了，看他一板一眼地叫全名感觉也很有意思。
但江鲸想换称呼，他也没什么意见：“随便。”
思渺已经被叫过了。
他不想和江思渺其他朋友叫一样的。
江鲸想，那他能叫什么呢？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偶像剧里的情节，说：“渺渺？”
人家主角就是这么叫另一个主角的！
用叠字作为小名，感觉就很可爱！
江思渺被雷得浑身一震：“……算了，你还是叫全名吧。”
叠字实在太黏糊了。
就算是真实的情侣也不一定会这么叫。
“不行吗？”
江鲸问，“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所以你觉得我不能像你其他朋友一样称呼你吗？”
江思渺：“。”
其他朋友也不会叫他渺渺好吗！
这什么名字，逗猫吗？
他反问道，“难道你觉得鲸鲸好听吗？”
江鲸两眼放光：“江思渺叫我什么都好听。”
江思渺：“……”
他就多馀问这个话！！
江鲸却已经习惯上了这个新称呼：“渺渺，渺渺，我想多学一点身为人类的技能。”
江思渺捂住耳朵，磨牙道：“……把这个称呼改回去，我就教你。”
—
江鲸第一个想学的是做饭。
他告诉江思渺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江鲸不在，他想保证自己至少不会被饿死。
但实际上，江鲸还有别的打算。
他认真分析过了，江思渺不愿意和他成为能接吻的伴侣关系，是因为他是虎鲸。
即便他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但因为他的行为处事还是不像人类，至少不像江思渺，所以江思渺不想选择他。
如果他努力学习人类的技能，是不是有一天，江思渺会愿意让他当伴侣呢？
为了这一天，他得努力学习！
江鲸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回虎鲸，但他现在决定，既然当一天人类，就要当好人类！
他兴致盎然地拿着锅铲，听着江思渺指挥他什么时候倒油，什么时候加盐，什么时候开始翻炒。
十五分钟后，江思渺沉默地看着眼前盛出来的这一盘不明物体。
他教江鲸的是最简单的一道家常菜，番茄炒蛋。
甚至他都在旁边看着了，只是中途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江鲸就已经端着这盘东西来讨表扬了。
“我好像成功了！”
最离谱的是，江鲸自己都不觉得这盘东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江思渺，你试试！”
难道他自己尝过了，只是卖相不好，口味还不错？
江思渺抱着这样的心态，尝了一口。
片刻后，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说：“我准备教你另一个更有用的人类技能。”
江鲸：“是什么？”
江思渺正色道：“点外卖。”
江鲸：“？”
……
考虑到江鲸上次出门乱晃一圈，因为没有钱所以买不了任何吃的后，江鲸给他绑上了亲密付，额度设置成了一万。
只要正常开销，应该都够用了。
江思渺对此挺满意。
这下江鲸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用再祸害他的厨房了。
江鲸当然也高兴，只是高兴之馀还是有点小失落。
江思渺对他很好，他很感激。
只是他也才明白，江思渺对他好，并不代表他最喜欢自己。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作为他的伴侣！
所以当夜，江思渺睡着后，江鲸却难得地失眠了。
他看着江思渺的睡颜，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克制地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为什么江思渺说他们之间的喜欢，就和伴侣之间的喜欢不一样呢？
明明他就是很喜欢江思渺啊。
江思渺的所有地方他都很喜欢，也想永远和江思渺一起生活下去。
为什么伴侣一定要是同个物种之间的呢？
江鲸郁闷地躺下，还是想不通这条规则。
这些规则，就非要遵守吗？
可是他亲江思渺的时候，也没有被什么自然规律给阻挡不是吗？
那到底是谁制造出的规则？
他们偷偷接吻，又影响谁了呢？
—
翌日，江思渺醒来的时候，江鲸还在熟睡。
大概因为晚上睡着了没有意识，他和江鲸的距离离得很近，这会儿一睁眼就是他的脸，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然而江思渺也没有立刻起床，只望着江鲸，喉结无端地滑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当时接吻时的场景。
江鲸的力气好大，被摁住亲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半点挣脱之力，他被亲得头皮发麻，唇舌之间全都被他的气息侵占，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慌。
但最恐怖的一点是，江思渺发现自己居然不排斥。
别说和虎鲸接吻了，他就从来没想过和男的接吻！
江思渺虽然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谁，对于恋爱这件事情相当淡薄，但是他曾以为自己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在合适的年纪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象相恋结婚，过上循规蹈矩的生活。
所以他本以为，在江鲸亲自己的时候，他会有生理性的排斥，恨不得给他一拳。
但是并没有。
他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知道江鲸没有恶意，他的亲吻是基于想表达善意的。
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在那瞬间被亲得发软打颤的生理反应。
为什么呢？
闹钟铃响，把江思渺从回忆中猛地抽离开来。
他按掉闹钟，又按了按眉心。
不想了。
江鲸虽然是一个意外，但他始终是一头不谙人情世故的虎鲸，总有一天该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多想下去也无益。
—
之后的几天，江思渺一下班，就钻进了书房。
他进书房的时候多半是为了工作，所以江鲸也很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江思渺盯着眼前的笔记本屏幕。
他是在搜索关于虎鲸的一切讯息，以及有没有记载动物化形该怎么办的相关记录。
海洋馆里关于泰格的能公开的消息几乎都被他翻了个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倒是翻到了他以前很多参与表演的记录，看得他一时愤慨。
而关于虎鲸的记录他也看了不少。
虎鲸的性格实际和他们可爱的外表并不相符，人称海洋街溜子，对待其他海洋生物要多凶残有多凶残，唯独对待人类会十分亲近。
他还真的刷到了虎鲸伸舌头亲吻人类的视频。
他看了好几遍，确定这种吻和人类之间接吻的感情不一样，他们只是在热情表达友好。
他想起江鲸先前和他说的，他是因为想哄他才亲自己的，应该没说谎。
但问题是人类和他不同啊。
江鲸亲完，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表达了友好。
……但他不一样啊。
还是赶紧想出办法让他变回虎鲸吧。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江思渺回神，看了一眼来电。
是任平生的。
他接起来，道，“怎么了？方案有问题？”
“你怎么下班还想着工作啊。”
任平生在电话那头笑道，“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过两天要生日了啊，那咱们还是像上次那样安排上？”
他们这帮大学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总要聚一聚，所以江思渺也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看看时间……周六是吧？”
“你这日子过的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啊？”
任平生说，“就这周六晚上行吧？那我去定位置了，到时候在群里说一声，该来的都来。”
挂了电话后，江思渺又看了一眼日历。
的确快到他生日了。
这几天他都忙着江鲸的事情，都快忘了这件事。
对了，还得和江鲸说一声。
江思渺走出书房，江鲸正在沙发上玩手机。
自从江思渺和他说，会熟练地使用手机也是人类的一项重要技能后，他就开始认真地使用这个原先只被当做是联络工具和百科全书的东西。
——然后很自然地陷了进去。
人类太神奇了！
这个小小的方块居然能包罗万象！！
“我这周六会出去过生日。”
江思渺说，“当天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江鲸擡头，问：“生日？”
江思渺：“就是诞生的日子。”
江鲸：“？”
江鲸茫然说：“诞生的日子不是早就过了吗？”
江思渺解释道：“所以每年的这一天，都是诞生这天的纪念日。”
江鲸哇了一声：“每年都要过吗？人类真是好有仪式感。”
他又想了一想，很遗憾说，“我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江思渺怔了一下，刚想安慰他，就听到江鲸说：“那我可不可以过来到江思渺家里的纪念日？”
“……”
江思渺笑了下说，“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
江鲸满意道：“那我就要过这个！”
他又高高兴兴搜索起来，人类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做什么，这样他到时候也可以参照了。
喔，原来人类过生日的时候会吹蜡烛，许愿，吃蛋糕。
还有身边的人，会给他送礼物。
礼物？
江鲸想起来，他上次想给江思渺抓螃蟹，结果江思渺亲自把他的礼物放走了。
现在他生日了，自己应该再想一个礼物送给他。
可是江思渺什么都不缺，自己能送他什么呢？
—
周六当天，江思渺准备出门。
“我搜了网上说，过生日是要和自己重要的人一起过的。”
江鲸问他，“是和家人一起吗？”
江思渺说：“不是，是朋友。”
江鲸：“……”
他稍显郁闷地追问说，“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人吗？”
江思渺嗯了一声，补充说：“还有一些我以前的同学。”
居然还有其他人！
江思渺怎么有这么多朋友！
所以，这些人在江思渺的心里，都比自己重要吗？
江鲸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那我能一起去吗？”
他也想给江思渺过生日。
江思渺一愣，稍稍犹豫，说：“他们都不认识你。你去的话，可能会比较……尴尬。”
他们朋友之间玩得又开，江鲸不适应那种场合，可能会不舒服。
“……好吧。”
江鲸垂了下眼，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片刻后再问，“那你今天晚上还会回来吗？”
江思渺点头：“会回来。”
江鲸说：“那我等江思渺回来！就算很晚，我也还是和江思渺过生日！”
江思渺握住门把手，顿了一秒。
按照他们聚会的传统，恐怕不到凌晨不会散场。
而江鲸一定会一直在家里等他回来。
“……”
江思渺忽然问，“一起去吗？”
江鲸：“？！”
江鲸愣了下，接着眼睛骤然一亮：“真的？”
“——但是有一点前提！”
江思渺强调说，“绝对不能暴露你是虎鲸的身份。”
江鲸点头点得飞快：“我一定会好好当一个人类的！”
—
任平生定的地点和之前一样，是一家ktv的大包房。
除了他们平时公司里这几个之外，还叫上了大学时期的同学，有十几个人。
江思渺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氛围正浓，见他进来后热情打招呼。
“大寿星来咯！”
“渺哥生日快乐！”
眼睛尖的瞥见江思渺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诶，还带了人啊？谁啊，介绍介绍。”
唯有任平生一眼就认了出来：“诶，这不是上次我在渺哥家见过的那位吗？”
“嗯。”
江思渺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道，“他最近在我家借住，刚好叫上一起来了。”
他看了江鲸一眼，按照他们在来时的约定，暗示他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江鲸，是一个人类。”
江鲸一本正经地说完后，还看了一眼江思渺，神情骄傲。
看，我都亮明身份了！
装的够像了吧！！
江思渺：“……”
没有人类会这么说的！！
果然，场内寂静一秒，片刻后还是任平生带头笑了声，主动伸手：“哈，你好你好，我也是一个人类，哥们，你还怪幽默的。”
江思渺在旁边默默给江鲸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江鲸：“？”
他没说错什么吧？
包间内基本都是江思渺大学同学，他给江鲸简单介绍了一圈，随后小声问：“记住了吗？”
江鲸很诚实地摇头：“没记住。”
“没记住就对了。”
江思渺说，“所以一会儿不用和他们聊天。”
这种场合，多说多错，他这几个朋友都不是省心的类型，扒下去说不定能把江鲸曾经在海洋馆的事情都给扒出来。
江鲸：“？”
ktv的背景乐放的是生日快乐歌，等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后服务员从外面进来，推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着个点了蜡烛的大蛋糕。
包间内的灯被关了大半，只剩下边缘几盏，以及蛋糕中央蜡烛的光。
“祝江思渺先生生日快乐！”
全场跟着欢呼，掌声雷动，祝福声响成一片。
“江思渺生日快乐！”
“渺哥生日快乐！！明年继续带我们赚大钱！！”
江鲸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觉得很新奇。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诞生的日子也需要庆祝，但是人类把他变成了一个特别的纪念日，好像在恭喜同伴又顺利活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事情，可他能祝江思渺什么呢？
祝他明年更喜欢自己？
唔，这好像不是一个对他的祝福吧？
其他人却已经催促说：“来来来，许愿吹蜡烛！”
江思渺闭上眼，想了想。
他要许愿什么呢？
他脑子里跳出一条，希望江鲸能早日变回虎鲸，回归海洋。
的确，这是他最近都在做的事情，他也确实希望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心底总有另一个声音隐隐作祟。
这真的是他最想要达成的那个愿望吗？
“……”
片刻后，江思渺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在一片鼓掌声中，灯被打开，江鲸好奇地问江思渺：“你许了什么愿望？”
“这还用说？肯定是事业顺利，财源广进！这样咱们在场每个人也能得利！”
“难道不应该是赶紧找到对象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呢！”
江思渺摇摇头，只笑着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服务员把蛋糕切开，分给在场每一位，江鲸也拿了一块，对着手里的小三角左看右看。
又是他没吃过的食物。
他拿叉子戳了戳，随后试探着尝了一口。
是甜的，口感非常奇妙，和他平时所吃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但非常好吃！
人类的食物也太多样了！
江鲸带着幸福的心情，迅速地把他那块奶油蛋糕吃完了。
而江思渺则对甜品不怎么感冒，简单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其他人开始陆续上去点歌，包间内的氛围瞬间吵闹了起来，江鲸坐到江思渺旁边，问：“人类在生日这天许的愿望都会实现吗？”
这是什么自然界赐给人类的神奇力量吗？
“不一定。”
江思渺说，“只是一个美好的期盼而已。”
他看了眼江鲸，轻轻笑了下，“如果真能实现，我今年的份额肯定会用在你身上。”
江鲸：“给我？”
“对啊，你不想早点回去吗？”
是想。
江鲸戳着空空的盘子，又悄悄想，可是他也很想待在江思渺身边呀。
如果回到大海里，就有好长时间见不到江思渺了，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任平生刚一口气点了十首歌，被周围人笑骂以后抢了话筒，剥夺了他短暂的唱歌权，这会儿坐过来和新朋友打招呼，问：“江鲸要不要去唱首歌？”
江思渺迅速说：“他不唱。”
任平生倒酒：“那咱们喝两杯。”
江思渺再次说：“他不喝。”
任平生目光从江鲸身上划到了江思渺身上，挑了下眉，笑着问：“这真是你朋友，不是你儿子吧？怎么这么护着呢？”
江思渺：“……”
他是怕江鲸露馅！
“你们这光坐着也挺无聊的。”
任平生伸手招呼了周围几个没轮上唱歌的，道，“来吧，玩两轮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每年都玩这个，非常容易炒热气氛。
江思渺这回总不能说他不玩了，只能默默祈祷别轮到他和江鲸身上。
江鲸没有见过，悄悄问江思渺：“这是什么？”
“被抽中的人要回答问题，或者完成一项挑战。如果放弃就要喝三杯酒。”
江思渺盯着眼前转动的空啤酒瓶，小声说，“建议你选真心话，这帮人出的大冒险都很损。”
去隔壁包间唱首歌是家常便饭，当场跳钢管舞也不是没有过。
……虽然江鲸不一定要脸，但他还要脸呢！
然而天不遂人愿。
啤酒瓶在桌上转了一圈，最终好死不死地定在了江鲸面前。
江思渺的心脏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任平生兴奋道：“哦豁，是咱们的新朋友，来来来，选一个。”
江鲸看了眼江思渺，听从他刚刚的建议：“我选真心话。”
“诶，行！”
任平生把真心话的那副牌拿上来，卡背对着江鲸说，“来选一张。”
江鲸抽出了最中间的那张，翻了过来。
——【说出你的初吻对象的名字。】
场上短暂发出一声喟叹。
这问题显然就是给自己人准备的，他们几个都熟，初吻很有可能是在大学里发生的，所以问起来才刺激。
没想到第一个抽到的居然是江鲸。
“你这个也太轻松了。”
任平生哈哈笑了两声，说，“反正咱们估计也不认识你的初吻对象，随便说一下也不丢——”
没想到他话没说完，江思渺却飞快地反扣了这张牌，面红耳赤地说，“扒人家隐私有意思吗！不用答了，我替他喝酒！”
任平生：“？”
江鲸：“？”
全场其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