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思渺怔了一下, 随即表情更认真了一点：“那这种习惯本来也应该改正了。”
江鲸：“为什么？”
“你不能永远依靠我。要不然等你又变回虎鲸了怎么办？”
江思渺眼睫微颤了下，随后道，“我又不能生活在深海里。”
这个话题再次被提起, 以前江思渺也总会说，等你变回虎鲸了怎么怎么样, 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当下是什么就做好当下想做的事情。
但这一刻江鲸忽然想，变回虎鲸就一定得和江思渺分开了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什么慌慌的, 居然下意识在抗拒这件事。
奇怪。
他明明一直向往回到大海。
可是……
江鲸看向眼前人，又无比确定自己不想和江思渺分开。
“但至少我现在还是人类。”
想未来会分开的事情太难受, 江鲸不是那种会因为没发生的事情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性格。
于是他说, “所以谁知道我会不会一直是人类呢。”
“……”
江思渺闻言微微恍惚了一下。
的确，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能把江鲸变回去的方法，谁也不能保证他未来会不会一直是人类。
如果他一直是人类……
“——那也不行。”
江思渺快速地掐断自己心里那一些隐隐冒出的丶几乎是期待的想法，说道, “如果你一直是人类，就更要尽快独立了。没有人类会和朋友一直睡一张床的, 你难道真想这样一辈子吗？”
江鲸更着急了：“我就是想和江思渺睡一辈子呀！”
如果他是虎鲸先暂且不论。
可如果他是人类，他没有办法想象江思渺不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他看着江思渺, 问，“难道江思渺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
因为江鲸发言冲击力太强，江思渺好半天才缓过来。
江鲸的思维还是太简单了。
喜欢一个人, 就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以为这样的生活就会天长地久地持续下去。
但人类社会远比这要复杂千万倍。
相爱的两个人，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更何况江鲸对他的喜欢……只是对一个亲近人类的喜欢而已, 并不是爱情。
江鲸想的实在太理想化了。
“……没这么简单的。”
江思渺下意识避开他热忱的视线，只下了最终定论, “今天下班后，我会去挑一下新的床。你可以从今天开始培养新的生活习惯。”
江鲸：“。”
他耷拉下脑袋，只能很低声地呜了一声，像是在轻微地表示不满。
—
下班后，江思渺去了家具店挑床。
江鲸振振有词地表示江思渺是因为他才想买新床，所以他也跟着来了，并对江思渺每一张看上的新床都指指点点了一通。
“这个不好看。”
“这个一看睡起来就不舒服。”
“这个颜色……感觉和家里不是很配。”
江思渺无奈道：“你到底有没有满意的床？”
“有呀。”
江鲸点头说，“我觉得现在家里那个就很好，不用买新的了。”
江鲸显然是在变着法阻止他买新床，江思渺不吃他这一套，很快按照自己审美直接下了单，让工作人员加急送到家里去。
江鲸依旧插话说：“可是我不喜欢这个！”
江思渺微笑道：“没关系，是我睡。”
他还特地选了单人床，基本断绝了江鲸想过来蹭床睡的打算。
江鲸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可恶，还是阻止失败了。
等床被运回家中书房里，江思渺铺好新床后，还安抚江鲸说：“养成一个新习惯需要二十一天，慢慢来，你会适应的。”
江鲸扒着书房门口，不死心地探头问道：“那如果二十一天后还是适应不了怎么办？江思渺会回来陪我睡吗？”
“那就再适应二十一天。”
江思渺握住门把手准备关门，笑眯眯地对着江鲸挥挥手，“晚安。”
“……”
江鲸有点气鼓鼓地看了江思渺许久，最后低头，重重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晚安。”
像是赚到最后一点收获，他勉强接受结果，回了房间。
而江思渺摸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觉得自己本该生气他的不打招呼，然而嘴角却下意识在上扬。
刚刚这算是……晚安吻吗？
……
江思渺在新买的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好久没有一个人睡了。
他想分开睡，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江鲸，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去gay吧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所以他怀疑之前的一些生理反应，是和江鲸在一起太久，又的确做过一切亲密的事，所以産生了错觉。
谁被这么亲过，又被帮助纾解过，都可能会産生这种错觉的，这并不代表什么。
所以每晚和江鲸同床共枕，身体的熟悉度才会让他冷不丁就再起反应。
现在分开，慢慢冷静下来，或许就好了吧。
江思渺这么对自己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另外想的却是，江鲸今晚能睡好吗？
他总说闻不到自己的人类气息会不安心，那他今晚会失眠吗？
不想了。
江思渺按下自己的念头。
总不能让江鲸真的一辈子这么依赖自己，那对江鲸也不好。
江思渺缓缓入睡。
随后，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江鲸趁他不注意，还是悄悄爬到了他的床上，他下意识想反抗，却被江鲸将手腕绑起后扣在床头，随即很凶地亲了下来。
他怎么没办法挣开手腕的绑带，只能任由江鲸亲吻完后，看着他再解开自己的扣子，夹着天真的语气笑起来，“江思渺，我又学了新的东西，你想不想试一试？”
……
江思渺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先摸了摸自己旁边。
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松了一口气，梦就是梦而已。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明明都不和江鲸在一起了。
江思渺手背挡了会儿脸，又察觉到点不对劲。
他背脊一僵，悄悄看了一眼被子里，随后心慌地按住被子。
正常的，正常的。
他安慰自己说，这是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是个男人都会有。
江思渺又躺了会儿，做好了心理建设起身，忽然看到自己床边多了个东西，被吓得猛地一震，随即才发现，那是抱着个枕头，歪歪斜斜睡在他床边的江鲸。
江思渺：“！？”
他怎么在这里？！
他伸手，轻轻晃了晃江鲸，问，“你在这里干嘛？”
“啊，江思渺。”
江鲸迷迷糊糊醒了，看到他的瞬间又笑起来，“早上好。”
“……”
江思渺又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我昨晚试过了，没有你就是怎么都睡不着，所以我就想来找江思渺。”
江鲸揉了揉眼睛，说，“可是江思渺不会同意我上床的。所以我想，至少我可以在离江思渺最近的地方睡觉。”
这里可以闻到一点点江思渺的气味，令他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也想过悄悄爬上床，但是一方面床的确太小了，另一方面当时江思渺已经睡熟了，要是有动静一定会吵醒他，江鲸觉得这么做不好。
江鲸说得理所当然，江思渺却怔了很久，说：“所以你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
江鲸点头：“对呀。”
江鲸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出乎意料的地步。
江思渺手指蜷缩了下，一种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担忧的情绪卷遍全身。
这么睡能睡好吗？
还是他宁愿这么睡，都想待在他身边呢。
—
【江思渺，我打算睡觉啦。】
【我睡不着。】
【还是睡不着。】
【独自睡觉也是人类的基本技能之一吗？我在努力学习了，不过好像很难。】
【不过以前当虎鲸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睡的，所以我一定能学会！】
【……怎么还是没睡着。】
【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
工位上，江思渺在翻看江鲸昨天半夜给他发的十几条消息。
江鲸打字已经很熟练了，基本不会出现错字的情况，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绪。而昨天晚上他从晚上十二点开始发消息，一直发到了凌晨两点，看起来是真的失眠了。
自己这么做，真的对江鲸好吗？
江思渺忍不住想。
“怎么了？”
任平生经过他身边，看着神情恍惚的江鲸问，“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
江思渺心乱地放下手机。
而下一秒，手机震动两下，他又立刻拿起来看。
【江鲸：江思渺，我刚刚试了一下，还是睡不着，而且头好像还感觉有点痛。】
一晚上没睡好，头痛了吧。
江思渺这么想着，又弹出来两条新消息。
【江鲸：鼻子也像是堵住了，快不能呼吸了。】
【江鲸：我现在打算用嘴呼吸，但是喉咙也好难受，有点呼吸不上来。】
江思渺下意识坐直身。
【江鲸：啊，我想起来，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不可以查搜索引擎？那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呀？】
江思渺：“！！！”
他当即站起身，道，“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请个假，回去休息一下。”
说完，他飞快地离开，只剩任平生看着他的背影疑惑。
跑这么快，看起来也不像哪儿不舒服啊？
江思渺一路油门踩到快要起飞，终于开车回了家。
江鲸已经起来了，正抱着靠枕靠在沙发上一边打喷嚏，一边继续给江思渺发消息，见他回来后眼睛骤然一亮，笑了一下，又连连咳嗽起来，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江思渺，你不是在上班吗？”
江思渺上前，摸了一下江鲸的额头。
的确有点烫。
江思渺：“你应该是感冒了。”
江鲸不解：“感冒？”
“就是生病了。”
江思渺说，“别坐着了，回房间躺着，我给你量体温。”
江鲸揉了揉鼻子：“哦。”
江思渺翻出家里的小药箱，给躺着的江鲸测了体温。
三十七度八。
但江思渺记得江鲸本身的体温似乎就比正常人类低，这个温度对他来说，可能已经相当于人类烧到了三十八度以上。
昨天江鲸来他床边睡的时候只抱了个枕头，连被子都没有带，肯定是着凉了！
要去医院吗？
不对，江鲸没有身份，去医院很麻烦，
像上次体检还可以找江望年通个关系，要真是治病配药的话，牵扯太多了。
而且江望年也不是这一科的，为了一个小感冒兴师动众，感觉不好。
家里倒是常备感冒药，但是江鲸……能吃人类的感冒药吗？
江思渺犹豫了一下。
保险点的话，还是先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比较好。
于是江思渺从药箱里取出酒精棉花，对江鲸说：“脱衣服。”
“嗯？”
江鲸眨一眨眼，随即啊了一下，面露难色说，“江思渺，我生病了。”
江思渺：“我知道啊。”
所以才要给你擦身啊。
江鲸为难说：“所以我没有力气做其他事，等我病好了以后才可以。”
江思渺：“……”
你又偷偷学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