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婚姻是人类缔结的伴侣契约。
从前江思渺说人和虎鲸不能结婚,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人类的身份，所以他觉得该和江思渺有一个正经的婚姻契约。
为此，他提前查了很多求婚的场景。
他不知道江思渺会喜欢哪种, 所以只能逐个排除。
江思渺不喜欢被多人围观，所以那种公共场合, 盛大的求婚率先被排除了。
其次，需要特定场合的也不行。因为他肯定没办法把江思渺骗过去，所以也排除了。
还有的创意虽然有意思, 但翻车率也高，江鲸怕江思渺会生气, 所以一并否决。
江鲸翻来翻去, 最后还是选了自己认为最保险，最低调的，最不会出错的。
没想到这都能搞砸。
但江思渺应该不会拒绝他吧？
江鲸正在忐忑时，听见江思渺像是笑了一声, 随后说：“我们的关系，用嫁好像有点奇怪了。”
“哦！”
江鲸终于又想起来一点, “我是不是应该问，江思渺, 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
江思渺再次提醒他道：“这是结婚的时候说的。”
“……”
啊, 又说错了。
他真是太糟糕了。
江鲸郁闷地垂下头, 思考着再说什么才能补救的时候，听到江思渺道, “我愿意。”
江鲸倏地擡起头：“什么？”
江思渺眼睛弯起，笑起来说：“我愿意。”
因为是你, 所以无论说什么都不重要，答案早就确定了。
江鲸按着桌子蹭地一下站起来。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他浑身血液还是忍不住沸腾起来。
江思渺带上了江鲸给他的戒指，对着室内并不明亮的蜡烛光看了一眼。
虽然素了点，但挺好看的。
江鲸的审美还是可以的。
尤其他也不喜欢显眼的戒指，这个就显得更合他心意了。
江鲸激动得声音都有点飘：“那我现在算和江思渺结婚了吗？”
江思渺：“算吧？”
江鲸想了想，又想起来一茬：“但我们还没举办婚礼！”
江思渺刚想说，我们不需要这种无聊的仪式。
但是他看着江鲸，忽然想，为什么不需要呢？
人类的确发明出了很多繁琐俗气的仪式，他身为人类见证过许多次，所以感到厌烦无聊。
但是江鲸还没有体验过呢。
江鲸是第一次当人，又是对所有未知都充满了好奇的性格，他应该给予江鲸所有的他未体验过的经历，丰富他的人生。
“会有的。”
江思渺决定好了，“我们可以去办婚礼。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办什么样的。”
对于他来说是无聊的仪式。
对于江鲸来说，或许是特别值得的人生体验。
别的人类有的，江鲸也要有。
他不会让江鲸的人生里，有任何遗憾。
—
之后几天，江思渺和江鲸看了无数的婚礼场地。
这其实本没有多难，只是江鲸总是觉得什么都好，而江思渺对什么都相对挑剔，所以一时很难定下来。
更重要的是，江思渺依旧不想让太多人见证。
不是害怕世俗的眼光，而是怕江鲸接下来会受到过多的打扰。
而且父母那边……一时也不太好交代。
“那很简单呀。”
江鲸说，“就没有那种，只有两个人参加的婚礼吗？”
江思渺当然是很愿意的，只是他还是想考虑江鲸的意见：“你不会觉得那太单调了吗？”
“为什么？”
江鲸疑惑说，“婚礼又不是给人表演节目，不需要人越多越好啊。”
江鲸一语中的。
于是江思渺快速拍板，定了场地。
他选在了海边的沙滩。
婚礼当天，场景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周围架了固定机位的摄像机，只是没有司仪，更没有亲友。
江思渺穿了一套全新的白色
西装。
江鲸在看到的时候眼睛一亮，随后又像是思考了一下，问，“江思渺不穿婚纱吗？”
“……”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穿婚纱的错觉？
江思渺反问说，“你怎么不穿？”
江鲸坦诚说：“我当然可以穿呀，但是江思渺也没有给我准备嘛。”
他补充道，“我还以为人类结婚，必须要有一个人穿婚纱呢。”
“……”
江思渺一本正经地诓他，“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人类和虎鲸结婚，所以可以有所不同。”
江鲸顿悟般点头：“明白了。”
场内没有其他人，江思渺和江鲸牵着手穿过沙滩，来到宣誓台前。
江思渺手上已经有戒指了。
所以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戒指盒。
“这是我为你买的。”
江思渺打开戒指盒，拿出一枚和他无名指上同款的戒指。
“当初的那个问题，轮到我问了。”
他看向江鲸，说，“你是否愿意——”
江鲸毫不犹豫地抢答：“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江思渺无奈莞尔：“……我还没说完呢。”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答案都是我愿意嘛。”
被江思渺瞪了后，江鲸才乖巧道，“好好好，重新来。”
“……”
江思渺坚持说完了台词，“你是否愿意成为江思渺的伴侣，无论当虎鲸还是当人类，无论生活在海洋还是陆地，你都愿意陪在我身边，走完人生的这趟征程。”
江鲸坚定地点一点头：“我愿意。”
“伸手吧。”
江思渺将属于江鲸的戒指也带上了他的无名指。
他擡头，望向江鲸，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
仪式感是人类特有的。
从前他觉得无聊，此时此刻却觉得，有时候这种仪式也不错。
在漫长的人生里，总有几个瞬间值得反复怀念。比如，当下这一刻，他们带着戒指的手彼此交握，确定对方就是要和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江思渺曾经认为自己并不是情感多丰沛的人。
但他这会儿确实有点眼眶发热。
他仰头，忍了下眼泪，喉结轻轻滑了一下，轻声说：“现在——”
两位新人可以拥吻了。
没等他说出口，江鲸先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
江思渺闭着眼，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回吻他。
周围没有人，但蓝天白云，清风海浪见证了这一切。
如果江鲸当时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
应该会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枯燥生活。
对于以前的他来说，那也不算太糟糕。但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有兴致去看山川湖泊，海洋日落，走过不同的城市，见证不同的风景。
江鲸出现后，拽着他被迫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一回。
他的生活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但是江思渺却一点都不后悔。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正是如此。
落日的馀晖洒在海面上。
江思渺和江鲸牵着手，来到海边，望着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
海洋实在太广阔了，看久了有种自身十分渺小的感觉。
江思渺无比感慨地想，江鲸居然放弃了36110万平方公里的自由，甘愿留在他后院的几十平小游泳池里。
真是，傻不傻啊。
可是海洋再大，不会独属于他一头虎鲸。
身边的人才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
这一点，江鲸早就参悟了。
江鲸忽然问：“江思渺，如果我一开始和你相遇的时候就是人类，你还会爱上我吗？”
江思渺：“嗯？”
江鲸：“就是，如果我从出生就是人类，然后遇见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
不得不说，江思渺确实犹豫了一刹。
在江鲸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
他对江鲸的爱，起源非常特殊，几乎无法复刻。
如果江鲸是人类的话，他很难想象自己会纵容他的接近。
“江思渺犹豫了！”
江鲸露出震惊的表情，“你爱我爱得这么不坚定！”
这什么歪理！
江思渺反驳说：“如果我一开始和你相遇的时候是虎鲸，你会爱上我吗？”
“当然会啊。”
江鲸想都没想，“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时空，我遇到江思渺，就一定会爱上你。”
他的语气极其肯定，毋庸置疑，连江思渺都被他震动一刹。
这是理想主义者纯粹的浪漫。
无论几生几世，始终一心一意。
江思渺望着落日里爱人写满坚定不移的眼睛，最后笑起来。
“好吧。”
他握紧了江鲸的手，说，“我也会的。”
我愿意相信这份不可思议的概率，就像我相信你，相信虎鲸能变成人的童话，相信爱是能够穿越时空与物种丶将我们联结在一起的特殊情感。
也许在万物伊始，在地球初次进化出第一个真核生物时就注定了。
爱是这个唯物世界里唯一的变量。
它创造出无数奇迹，包括，让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