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荣月阁。
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这么大的声响，难不成府里来了一群乞丐打劫不成。”
渐渐的，苏清欢从前世的阴影里解脱出来，狐疑的看向连翘。
“小姐，这......”
连翘还试图糊弄苏清欢。
“老实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欢目光一变，一拍桌子，目光盯着连翘充满了威压。
此时的苏清欢，浑身的气度，不像是闺阁里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反而成了前世在顾家当家作主十余年的大夫人。
“小姐息怒。”
“我说实话就是。”
连翘一下子被苏清欢的气场镇住了，连忙跪下。
从连翘嘴里得知前因后果的苏清欢，越发恼火。
“又是这顾裴衣在家里鼓捣是非。”
“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清欢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再也坐不住，直接冲出了荣月阁。
“小姐，顾公子说了，你不能去啊。”
连翘连忙跑过去，想去拦苏清欢。
“放肆！”
“你这么听顾裴衣的话，到底我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你的主子。”
苏清欢看着连翘抓住她的手，冷冷的抬起眼，盯着连翘。
“我自然是小姐的人。”
“只是大少爷说，你现在出去，会影响顾公子的计划，这样就抓不到坏人了。”
“还说，要是我没拦住你，会把我发卖到窑子里，谁来说情都没有用。”
连翘连忙松开了手，又抓住，又松开手，摆手解释道，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今日她都不知道怎么了，苏家的二位主子都改了性子。
先是大少爷威胁她要发卖，大小姐也变成了不近人情的样子。
“我哥这傻憨，会想出这么歹毒的胁迫人的法子。”
苏清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家不是没有发卖过不老实的下人，但从未有过把女眷发卖到如此不堪地方的先例。
按理说，苏畅武不应该会说这种话。
“这倒像是那厮出的馊主意。”
苏清欢心头一沉，忍不住骂道：“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伸出手给连翘擦擦眼泪，苏清欢放柔了声音对连翘道。
“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卖不了你。”
“苏家，以前不会有这种事，以后也绝不会有。”
“谁要是敢卖了你，我就拔剑砍了他。”
见苏清欢信誓旦旦。
“小姐，我信你。”
连翘缓缓松开了手，对着苏清欢含着泪点点头。
“好，这才是我的人。”
苏清欢满意的拍了拍连翘的肩膀，随即气势汹汹的离开了荣月阁。
........
刚走到前院。
一道熟悉到让人厌恶的身影，像跟钉子一样驻扎在那里。
“我就知道，那小丫鬟拦不住。”
看着怒气冲冲急走出来的苏清欢，顾裴衣微微叹了口气。
“你想拿连翘的身家清白威胁我，你真不是个东西。”
苏清欢没好气的骂道，继而伸出手，指着顾裴衣道：“现在，立马从我家门前滚开，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再跟你算账。”
“苏小姐，这会儿你不能出去。”
“苏兄已经快要将人引到马歇亭，到时候自会真相大白。”
“众目睽睽之下，吴氏再也不能辩解，只能伏法。”
顾裴衣不恼火，反倒走上前来，声音放缓了劝解道。
“让真相大白的方式有很多种。”
“我现在走出去也能真相大白，用不着你这些阴谋诡计。”
厌恶顾裴衣靠近的苏清欢忍不住后退一步。
光是见了这个人，她就觉得恶心。
他的气息，他的声音，无一不让她作呕不止。
“阴谋诡计？”
顾裴衣微微摇头，抬眸看着苏清欢：“苏小姐真以为，此时出去，就能自证清白吗？”
顾裴衣长袖一挥，如同说客一样侃侃而谈：“人们会说，你我不曾殉情，可空穴不来风，未必没有什么干系，七嘴八舌，这事永远清白不了。”
“你此时出去，只会惊动吴氏，她会想尽办法料理残局，再想抓住她，更是不可能。”
说完，顾裴衣静静的看着苏清欢，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难道去了马歇亭，众人看不见我的尸体，就能清白？”
“你不过是在诓骗我，吓唬我罢了。”
苏清欢冷声道。
顾裴衣微微一笑：“那杀手的首领已经被苏兄安排在了马歇亭，身上还放着那两封送给你我二人的信件。”
“苏兄向那杀手承诺，只要他在众人面前，交代吴氏的阴谋，自会放他的兄弟一条活路。”
苏清欢盯着顾裴衣问道：“他都当了杀手，他难道不会丢下他的兄弟跑马？”
顾裴衣摇摇头：“当然不会。”
“除非，他连他的家人都不顾了。”
“.........”苏清欢眉心一跳，看着眼前的顾裴衣，不断和前世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家人。
又是家人。
这厮的手段，还是一样的毒辣。
顾裴衣敏锐的察觉到苏清欢的表情不对劲。
难道是担心他借着苏家的势力，做了什么？
顾裴衣连忙柔声解释道：“我自是骗他的。”
“此事还未在光明正大处，我和苏兄，区区两个武举子，哪能那样快调查清楚，不过是吓唬他。”
“即便他怀疑......”
“他不会怀疑的。”
苏清欢打断了顾裴衣的话，望着顾裴衣，墨眸点漆般道：“他但凡有一丝良心，也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冒险。”
顾裴衣欣赏的看着苏清欢，点点头：“所以，苏小姐现在可信我了？”
然而，让顾裴衣没想到的是。
面前的苏清欢，神色更加凝重，对他的质疑和防避更加严重。
“顾裴衣。”
“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想干什么？”
苏清欢浑身像是被防御的铠甲包裹着，无比警惕的看着他。
“苏小姐，我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想为了还你清白。”
顾裴衣看着苏清欢，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还在装。”
苏清欢狠狠的闭了一下双眼，再度睁开。
“你很清楚，我只要去找尹寒说清楚，根本就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什么流言蜚语，难道堂堂尹家会镇压不住这些？“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清欢看着顾裴衣，像是已经透过这个人的皮，看透他的骨，直接看到他那颗肮脏的心。
瞧着苏清欢的眼神，顾裴衣目光微凝。
“苏小姐哪里来的自信，尹将军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吴氏在尹家多少年，你才与他相识多少年。”
“他会信你，还是会信吴氏。”
顾裴衣看着苏清欢的眼神，几乎像是再看一个愚蠢至极的人。
苏清欢迟疑了一瞬。
顾裴衣的舌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接着道：“所以，你听我的，把吴氏引导马歇亭去.......”
“够了。”
苏清欢看着顾裴衣湿润的嘴唇，面上缓缓浮现一丝讥讽之色。
“.........”
顾裴衣微微一愣，看着苏清欢的神色，失了言语。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眼神。
仿佛十分熟悉他的眼神，纠缠着强烈的恨与怨。
可其中，却有着让他不明觉厉的一丝情绪。
好似......
好似......
好似......
那不是一个字能言语。
像是一段漫长的虚幻时光。
一个破碎的故事。
像是巨量的堆积在一起而又碎裂成灰没有色彩和光亮的宝石。
苏清欢看着顾裴衣，荒谬的一笑。
前世，她看着顾裴衣舌战群儒，挑拨人心。
她陪着他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她离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那些逃亡不知明日晨曦是何时的日子，那些黑夜里相拥依偎的日子。
让她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最熟悉顾裴衣的人。
那些微小的动作，细腻的表情。
成为了他们之间无言的信号。
每当顾裴衣微微伸出舌尖润湿嘴唇的时候，就是他算计人心快要得逞的时候。
“顾裴衣，你骗的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苏清欢淡然的绕过了顾裴衣，向着苏家的门走去。
“苏小姐！”
顾裴衣回头看着苏清欢的背影，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他不会相信你的。”
“就算他口口声声说着相信你，但一个人的真心，永远是行大过言。”
“他若是真的相信你，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该出去，这是你最好的证明清白的机会，也是最好的处理吴氏的方法。”
然而。
苏清欢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头。
吱嘎——
府门打开。
外面的嘈杂声像是热浪一样涌进苏府。
也许是练武之人比旁人更加耳聪目明，顾裴衣还是听清了苏清欢那一句。
“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