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报希望,高适还是派人连夜将哥舒翰被俘的军情送至长安,顺便再求援。
三人一番紧急商议过后,略微调整了原来的计划。
李璘认为,眼下哥舒翰被活捉,断粮在即的大军难免军心动荡。
“再给长安一次机会!”李璘闷声道:“明晚粮尽,明日中午若未见援兵及粮草,我们就撤。”
“我到时带一千精兵夜袭长安,势要杀杨国忠。”王思礼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高适愁眉苦脸问道:“真不守了?”
“真守不住了。”李璘叹气道:“大帅被叛徒出卖,凶多吉少,没有了主心骨,士气低落至极,我担心守着守着,有人偷开城门迎贼军。”
“谁能保证城中没有了叛徒?”
闻言,高适犹豫中,最终咬着牙道:“听你的。”
不知不觉中,王思礼和高适已经实质上认可和接纳了李璘判官一职。
“还有一事。”李璘又道。
“讲。”王思礼道。
“我准备把大帅在潼关的积蓄全部分给将士,火拔归仁以及李承光的也如此。”
哥舒翰在潼关驻军数月期间,李隆基曾赏赐过许多财物,而火拔归仁和李承光更是随军带着几乎大量积蓄。
数日来,李璘坚持每天都到营中和士兵们同吃,聊聊家常,看望慰问伤兵。
对触犯军纪的一些士兵,李璘也建议哥舒翰从轻发落。
这一系列举动倒是让王思礼和高适有些不解。
对此,李璘并未过多解释。
“大帅在长安尚有家眷,这么做不合适吧?另外两人我没意见。”高适闷声道。
“回长安后,我会用我宅子里的财产倍偿于大帅家眷。”
王思礼想了想,“加上我的财产吧,我到时候杀了杨国忠,应该是死路一条。”
高适一愣,接着叹气道:“李判官是要稳军心,我的也拿去吧,虽然不多。”
李璘向着俩人抱拳,“多谢。”
三人又说了些话后,便分头巡视了一遍军营,便倒头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之时,李璘便召集了所有队正以上将领,进行动员讲话。
天宝末年,府兵制早已崩溃,募兵制渐为主流,军制鱼龙混杂,尤其是高层,倒是中底层变化不大。
大致是五人一伍,二伍一伙,三五伙一队,设队正。四或五队又为营,主官为校尉,五营又为厢,设指挥。二厢再为都,设都指挥,都再往上就是军了。
军中还细分弩手、陌刀手、长弓手、长枪手、轻骑、重骑、勤务兵等。
每军或都皆可设一名都指挥使(又称统军、军使、都使、都将、指挥、指挥使),下辖若干都或者厢。
实际行军中,往往又会因实际变化,增设调整各种官职。
如王思礼乃骑兵都将,高适为哥舒翰临时委任为留守潼关的大军统管都将。
李璘连日来做的一些事,加上哥舒翰的支持,其在军中渐渐有了一些威望。
故他讲话,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王思礼与高适分站两侧。
李璘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勉励了各将领一番后,便将价值不菲的财物拿了出来。
绫罗绸缎、金银铜钱、玉石珠宝都皆有之。
“这些财物乃是我们几人的积蓄,各队拿去平分与袍泽,作战有功的,可多赏,行事不矩者,少赏。”
李璘简明扼要说完,又补充道:“我会在午时到各队查访询问,克扣舞弊者,斩!”
“另,今晚粮尽时,我们撤军回京,各营各队依照军令行事,擅动者,杀!”
李璘的话音刚落,台下的百余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永王威武!”
“李判官威武!”
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的赏赐更能令人振奋了。
底层从军者谁不是为了有口饱饭吃,很多时候以忠君爱国的大义之名,并不顶事。
很快,珍宝财物便被各队正分批领走去发放了。
王思礼和高适很是佩服的看着李璘。
他们忽然觉得,这位圣人的十六子,绝非池中之物。
午时,用完膳的李璘正准备和王思礼、高适一道前往军营查看时,报信至长安的使者回军复命了。
“如何?”王思礼问道。
使者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禀将军,情况不太妙。”
“别废话,快说。”
“是。”
使者道:“小人没见到什么大人物,武部一名官员接见了我,骂了大帅一通后,说朝廷不会出一兵一卒,一粒米,让我等自己想办法。”
“还有,有人问小人,李判官是否再梦见了郭昭仪或太上玄元皇帝。小人回答没有,那人很快便走了。”
“好好好。”王思礼一脸狞笑。
“意料之中。”李璘叹了口气。
高适没出声,只是侧过头看向东方,心忧哥舒翰安危。
“大帅,恐怕已经没了。”他心里默默念着,以他对哥舒翰的了解,哥舒翰会选择引颈就戮。
“行了,休息去吧,辛苦了。”李璘对使者吩咐一句,接着转身,准备继续去查营。
“李判官,请等等。”使者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书,递给李璘,“这是朝廷得知大帅被俘后,内侍省宦官给小人的,说是圣人的意思,让您亲自打开看。”
李璘连忙接过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诏书上写了擢升他为潼关行军司马,统率守军,节制高适和王思礼,必须死守潼关,不许擅离潼关一步。
擅离的话,按勾结叛军罪论处。
不用说这又是杨国忠的毒计。
家眷尚在长安,若被坐罪,必遭毒手。
李隆基啊李隆基,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准我离开,非要我死在潼关,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这一刻,李璘彻底对李隆基失望到了极点,心中那个念头更加坚定和通达。
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十王宅里的家眷,得想办法保护。
王思礼看完诏书内容,大笑道:“恭喜李判官升官,以后你就是我和高适的上官了。”
“得叫你李司马了。”
高适也很合时宜的来了句,“李司马安康。”
李璘一脸苦笑道:“别别别,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们以后叫我永王好了。私底下可叫我李十六。”
“我是认真的。”他补充道。
王思礼和高适看李璘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俩人一头雾水,对视一眼后,勉为其难地同时点头。
......
洛阳,肥头大耳、胖如猪的安禄山,身着黄袍,十分得意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哥舒翰,笑的十分开心。
“来人!”
“在,陛下请吩咐!”
“把背主忘义的火拔归仁和李承光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