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被缓缓开启,五十多人神情肃穆走出去城外后,城门又被关上。
城外忙的热火朝天的叛军以为唐军要冲出来砍人,连忙停下。
不过他们并不慌,因为黑暗中冒出了五百名披甲军士。
叛军果然埋伏着人,防止潼关守军冲出来偷袭搭便道的士兵。
“我要见安庆绪。”王思礼很不客气冲着为首的披甲叛军统领说道。
一众叛军看到王思礼手上提着的李璘人头,又看到被绑着着的高适、李琩、李俶等人,心中便已明白大半。
“王将军弃暗投明,乃明智之举。”那统领行了个叉手礼,“请稍后,我去禀告晋王。”
王思礼点点头,静静站在原地。
一众披甲军士并没有放下戒心,手中的横刀与长矛仍被紧紧攥着,冷冷盯着王思礼众人。
没一会儿,安庆绪便和崔乾祐同时来了。
“王将军这是有何贵干啊?”安庆绪有些得意,明知故问。
王思礼将李璘的头颅往安庆绪脚下一扔,冷冷道:“潼关是你们的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讲。”
“攻进长安后,杨贼交我处置,其余我不管。”
“呵,对杨国忠真是恨意滔天啊。”安庆绪咂舌,“我没意见,但是我阿爷恐怕不好说话。”
“你知道的,他也十分痛恨杨国忠。”
杨国忠与安禄山都由底层人爬到高位,互相看不起。
此前,杨国忠一直认为安禄山要造反,多次劝李隆基下手,李隆基不信。
天宝十三载年初,安禄山进京面圣,证明自己无反心,麻痹了李隆基,获得了大量赏赐。
离开长安时,杨国忠找人计划在路上暗杀安禄山,消息不慎外泄,被安禄山得知。
安禄山昼夜兼程走水路,逃掉了追杀,安全回到了范阳老巢。
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天宝十四载年末,便是渔阳颦鼓动地来。
安禄山起兵的借口都是清君侧,要诛杀杨国忠,俩人的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
“王将军,本王答应你了。”孙孝哲突然冒出来,不等王思礼回话,含笑说道。
“孙孝哲!”
“王将军是在和我谈投降的条件,有你什么事?”
安庆绪十分恼怒。
“你是大燕王爷,我也是,我奉陛下之命来潼关,为何不能代表大燕和王将军说说话?”孙孝哲依然笑着。
“那你可以试试。”安庆绪朝着一旁微微示意。
五百名披甲军士齐齐亮刀,虎视眈眈瞪着孙孝哲。
“我是吓大的?”孙孝哲也拍了拍手,其身后也很快涌出来数百名披甲军士,与安庆绪的人针锋相对。
为了抢王思礼,两人俨然一副要火拼的样子。
关键时刻,和事佬高尚站出来了。
“两位殿下,这时候怎么能叫外人看了笑话?”他笑眯眯走上前,“潼关拿下在即,长安近在眼前,何必做意气之争?”
“那你说,这些唐军诚心来投,谁应该接纳?”
“是谁一直在打潼关?”
安庆绪质问道,他很清楚高尚是和孙孝哲一伙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盟友严庄还在洛阳呢。
王思礼皱眉道:“你们商量好没?”
崔乾祐这时站出来大声道:“是我在灵宝败的唐军,潼关也是我和晋王在打,为此折损了田乾真,我现在就看谁敢抢王思礼!”
他因田乾真之死非常伤心乃至愤怒,眼下看到孙孝哲竟然有分润功劳之意,终于不想忍了。
孙孝哲盘算了下眼下自己实力不占优,真把安庆绪逼急了,就不划算了。
于是他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兄弟们,我们走,咱们继续在远处看戏。”
“只是死了个李十六,两个将军投降,潼关其余大军还在里面呢,且看咱大燕晋王如何拿下。”
极具嘲讽的话渐渐远去,对峙的军士也跟着离开。
安庆绪瞥了一眼离去的孙孝哲,便看着王思礼道:“为何城门还紧闭,为何未见其余人出城?”
“我们拦阻了你们太久,还打死了田乾真,众将士担心你们把我们全部坑杀出气。”
“所以,我带着老部下率先出城,以示诚心。永王不同意投降,被我所杀。高适也不同意,我只能绑着送来了。”
“至于这两位。”王思礼看向李琩和李俶,笑道:“白日里跑来送粮的,正好也绑住当见面礼了。”
“哈哈哈哈。”安庆绪大笑,“你们考虑的还挺周到,放心。本王不做那种小人之事,肯定会好好相待你们。”
“说不如做。”王思礼不卑不亢道:“你们有两个选择。”
“三日后,我们这些人若都还安然无恙,便开城门。这期间,你不能把我们送到洛阳去。”
“要不就是崔乾祐进去当人质,明日午时,自会开城门。”
“除此外,我们不会开城门。”
崔乾祐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在谈条件?是不是觉得谈不成还能回去?”
王思礼丝毫不惧,“没错,是谈条件。我既然出来了也没想着回去,大不了和这些人一死了之。”
“可我若身死,潼关里其余将士一定会死守到底了。长安已经往潼关送粮了,我们也派人回去求援了。”
“天亮你们开始攻城,只要城里守军拼死守半日多,说不定长安恰好派援军前来。”
“郭子仪和李光弼的朔方军再回援,你们就准备缩在洛阳吧。”
“安庆绪,到那时你怎么向你父亲交待?如此损兵折将,却一事无成?”
安庆绪紧紧攥着拳头,王思礼的话显然说到了他的心里。
他想了想,问道:“既然你们自认能坚持下去,为何此时投降?继续等着不更好?”
“就为了杀杨国忠?”
王思礼神色肃然,微微叹息道:“长安的情况你们也知道,防我们和防贼一样,仅仅送了两三日的粮,到底肯不肯派援兵前来,不好说。”
“万一没等到,我们只能拼到最后一人,白白死在潼关。所以我们恨昏君和奸相。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卖命。”
“与其与长安赌,不如与你们赌,反而更有机会赢。”
“我毫无隐瞒,不信你们可派几人进去查看长安是否送粮前来,众士兵现在是什么想法。”
“若我骗了你们,你们的人死在潼关里面。你们自可立刻杀了我。我王思礼的命总是要比几个普通士兵值钱的吧?”
王思礼说的很诚恳,却没有谄媚之色,反而带着一股傲意。
比几日前投降后卑躬屈膝的哥舒翰好太多了。
崔乾祐都忍不住有些尊敬。
“如何?”王思礼又问道:“我的诚意很足,但两个条件我不会退一步。你们选哪个?”
“还是说入城看了后再决定?”
安庆绪转了转头,看向四周,他很无奈,有种无力感,开始思索起来。
明明对方是来投诚的,按理说占下风,怎么此刻倒是自己被迫要进行选择。
他感到王思礼所言不假,绝无虚言。
人都站在这里任由宰割了,还能耍什么花招。
只是王思礼的两个条件有些让他难以接受,可显然王思礼是不肯退让一步的。
这是以王思礼和高适,乃至李琩、李俶四人的命做筹码,实在是诚意十足。
“好一个请君入瓮!”
崔乾祐大声道:“晋王不必考虑了,某入城为质便是。若真有诈,某的命换这四人的命,足矣。”
“好!”不等安庆绪点头,王思礼伸手迎向城门:
“崔将军,请。”
安庆绪见如此,只好闷声对崔乾祐说道:“委屈你了,去吧。”
“晋王,我还有一个小小要求。”王思礼又道:“既然谈妥了,这五百甲士是不是可以散去了?”
“不然城头上的守军看到了,担心你们借机冲进去,不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