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曦领着碧澜、宝澜,精心准备了贺礼,正要往长春宫去,半道上让王喜子拦了下来。
“侧福晋,雅福姑姑让人来传的话,请您前往慈宁宫觐见太后。”王喜子眸光一闪,喜色满面:“奴才还遇见了李玉李公公,说是皇上先一步往慈宁宫觐见太后了呢!侧福晋您这会儿去,必能与皇上遇着!”
“当真?”高凌曦有几日不曾见过弘历了,心里再惦记着,皆因宫里规矩甚多,也不敢刻意去见。又逢先帝丧仪之期,诸事不可,想给皇上送一碗炖品也未能尽心。相思之苦,着实让人苦不堪言。脑中此时浮现弘历分明的轮廓,高凌曦的脸颊染了绯红的喜悦。
却是淡淡的,不经心看的话,或许根本发觉不了。
王喜子郑重的应声:“错不了,侧福晋,您就放心吧,奴才打听的仔仔细细的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高凌曦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鬓边,含笑对碧澜道:“不难看吧?”
碧澜与宝澜相视一笑,齐齐道:“侧福晋花容月貌,艳压群芳。”
“去你们的,愈加轻佻了。”高凌曦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透着一股灵动,正色吩咐王喜子:“你替我将这些贺礼,呈献给皇后。只管说我向太后请罢了安,再前往长春宫叩拜皇后娘娘。宝澜,你跟着王喜子一块儿去。”
想了想,高凌曦又补充道:“若是旁人有什么不好的说辞,你们尽管听着,脸上不许显出难看来。宫中不比王府,小心使得万年船。”
王喜子接过碧澜手里的东西,与宝澜一并应下。
高凌曦才就着碧澜的手,欣喜道:“乘肩舆吧,能快些,省了脚力。”
碧澜轻轻笑着,连连点头应是,主仆二人无比轻快的转身离去。
宝澜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不知从哪天起,但凡是要紧的事儿,侧福晋总爱唤碧澜跟着。好像生怕她会坏事儿一样。可她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在跟前儿啊,怎么就换不来侧福晋的疼惜呢。绷着脸,乌溜溜的眸子蕴着怒火,宝澜到底浮浅了些,不高兴的样子根本藏不住。想瞒着耳聪目明的王喜子,似乎不太可能。
“宝澜姑娘不必难受,这才进宫呢,往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侧福晋一看,就知道是有福之人。咱们这些近前伺候着的奴才,必然遭不了亏。”王喜子殷勤的说。
一听这话,宝澜大不乐意,撅嘴道:“公公这么说,就是瞧出我不得侧福晋待见了!你才跟了侧福晋身边儿几天,轮得着你说三道四么?”
王喜子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伸手去拿宝澜怀里捧着的东西:“姑娘可别多心呀,奴才哪里有这层意思。不过是如姑娘所说,这才跟了侧福晋数余日,摸不准主子得脾气。想着请姑娘多多提携,照顾着奴才些。东西多且沉,粗手粗脚的活,还是让奴才来吧,免的累着姑娘了!”
“谁要你捧!”宝澜冷哼一声:“少在我面前装好心。”说这话的时候,她猛的一耸肩,怀里的锦缎扑棱一杵,竟不小心打掉了碧澜交给王喜子的一个锦盒。
二人均未及反映过来,就听见那盒子“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似乎摔的不轻。
“糟了。”王喜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捡,问宝澜道:“姑娘可知,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物件儿?”
宝澜唬得脸色发青,慌乱不已,哭丧脸道:“送……送子观音。是侧福晋特意托了母家置办的。这可怎么才好,抵了命也赔不起啊。若是侧福晋怪罪,皮肉之苦倒也罢了,可若是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见王喜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宝澜急不可耐的催促道:“你发生么愣啊,快打开瞧瞧,观音像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快看看啊……”
见王喜子非但没有打开锦盒,反而将搁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拾起来,连同这锦盒一并捧在了怀里,宝澜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动手。“你是要急死我么?”宝澜作势就要抢。
“且慢。”王喜子凑近宝澜耳侧,轻轻秘道:“若是没有打开,里面的观音像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咱们只当是好好的。毕竟这盒子有些厚,未必就摔坏了。将来即便侧福晋追究起来,咱们也只管不承认,没瞧见影儿的东西,赖不上咱们。
可若是姑娘你打开看了,观音像万一……咱们明知不好,还要敬献给皇后,岂非成了欺主之罪,那罪过就大了。届时追究起来,只怕被送去慎刑司是免不了了。姑娘可觉着在理?”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着实淋的宝澜清醒过来。“王公公言之有理,是奴婢莽撞了。多亏有公公帮衬,否则侧福晋必然饶不了奴婢。但只怕纸包不住火呀,皇后娘娘拆开若看见了不好的,咱们还不是难逃罪责?”
王喜子看了看四周,总算没有人发觉,连忙道:“侧福晋呈上如此几份贺礼,想来皇后娘娘不会一件一件拆开来看。加上还有其余主子的礼品呢,根本也看不过来。再者,东西交出去,不在咱们手里了,又经手这么些人,也就与咱们无关。就连那碧澜姑娘,不是也捧过这锦盒么。”
宝澜六神无主之际,王喜子的话,着实让她有了主心骨。“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冒犯了公公,还望公公海涵。”眸子里,满满皆是感激,宝澜动容道:“公公深谙宫里生存之道,盼望着您能多多提携奴婢。宝澜感激不尽。”
王喜子连连点头,恳切道:“姑娘言重了。你我都是苦命之人。于主子眼里,微末如草莽的贱命奴才。爹妈指望不上,皇宫里咱们只能靠着自己了。能伸手帮衬彼此一把,总算好事一桩。能讨得主子的欢心固然要紧,若不得,也总得想着法的挨下去不是。”
宝澜真心觉得这话在理:“有宝澜的一日,必不敢忘公公的厚恩。”
王喜子又是“嘿嘿”一笑:“咱们快走吧,别让人瞧见起了疑。
长春宫的正殿上,众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是不见高凌曦的踪影。许多人的脸色当即就不那么好看了。
凑巧宝澜与王喜子这时候前来呈献贺礼,薛贵宁扯了嗓子通传一声。皇后让芷澜去迎了二人进来,这才暂时缓和了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金沛姿看了看皇后的神色,含笑道:“娘娘,许是咱们这一位侧福晋抽不开功夫,就让身边的人紧着来献礼了。算有心的!”
兰昕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始终觉着犯不着为这么小的事儿动怒,并未开口接金沛姿的话茬。
反倒是其其格看不过眼了:“金姐姐这话,臣妾可不敢苟同。满后宫除了太后与皇上的事儿要紧,还有什么能大过向皇后道贺的?自己不来,随随便便让奴才献礼就罢了,未尝不是儿戏了些!怎么能算有心的?”
盼语总还算了解高凌曦些,不紧不慢道:“或者其其格你说的没错。正就是太后与皇上有什么吩咐也未可知呢。”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震着了所有人的心,连同皇后亦有些思虑。毕竟在先帝灵前,太后待高凌曦就比旁人亲厚,真就有可能宣她去慈宁宫侍候在侧。
疑惑间,宝澜与王喜子已经捧着贺礼谨慎的走上来,齐齐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兰昕让人将东西接过来,温和一笑:“起来回话。”
眼看着东西就这么捧了下去,宝澜才安下心,灿灿莹莹的笑道:“皇后娘娘恕罪,侧福晋来请安的路上,得了太后的懿旨,故而前往慈宁宫觐见了。这才不能亲自来向娘娘您请安,程敬贺礼。侧福晋吩咐奴婢秉明娘娘,待从慈宁宫返回,再迟来给皇后娘娘您请安。”
“侧福晋有心了。”兰昕满意而笑:“理当以太后为尊,孝敬侍奉为先。侧福晋并没有什么罪过。本宫以为,有心就不嫌迟。”
宝澜喜上眉梢,同王喜子再三谢过皇后,方顶着众人心思叵测且积怨已久的目光退了下去。真就如侧福晋吩咐的那样,眉目含春,没敢显露半分多余的表情来。
其其格撇了撇嘴,捻酸对盼语道:“还真让侧福晋您猜着了,果真就是太后的懿旨。咱们这一位高侧福晋,可真是炙手可热呢!从前光是皇上疼她,现在连太后也疼了几分。福泽深厚,还真不是旁人轻易羡慕得来呢!”
苏婉蓉的心又是一震,浅笑着垂下了头,仿佛不想让人看清楚她的脸庞。妒忌与辛酸,不是那么好掩饰的,苏婉蓉真怕一时失了准头,让人瞧出内里的污秽来。诞育过阿哥的除了已故的富察寻雁,就是皇后和她了。倘若恩宠愈少,皇上的真心着实难测。她会不会如此时的乌喇那拉侧福晋一样,被人笑得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