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延自诩聪慧,能游刃于宫中各主子之间。却不想纯妃的心计如此之深,早在三年前尚未入宫之时,就已经铺设的这样好。心里渐渐的泛起冷意,唇角不免微微抽搐,曹旭延怔忪之色难掩,口吻严肃:“娘娘何必多此一问,臣还有的选么!”
“聪明人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苏婉蓉含笑道:“我便是知道曹大人正是聪明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类。”赞誉的话说完,她沉了一口气于胸口:“你曹家于皇后的富察家是世交,所以倘若二阿哥有什么不妥,皇后最信任的便会是你了。”
眉头一紧,曹旭延眼中凛起难以置信的疑惑:“纯妃娘娘想打二阿哥的主意,恐怕臣配上曹氏九族的性命也担待不起。”
“诶!”苏婉蓉示意他不要着急反口:“你姑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眼前的纯妃,不在是昔日宝亲王府里的苏格格,曹旭延手里捏着一把冷汗,紧张的心都有些痛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漫说让他来做,就是单纯的仅仅是听到,都令曹旭延揪心不堪。身为御医,他仅仅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救治后宫各位主子的性命。可怎么到了今天,好像是生是死,是救是害根本由不得他自己了。
苏婉蓉并非没有看出曹旭延的不安宁,只是故作不见而已。“我方才说的你最擅长的,便是歧黄之术了。二阿哥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只管去请脉去瞧,该怎么救治就怎么救治,和平时一样。这可是你的本分。”
“敢问纯妃娘娘一句,那什么是微臣不太擅长却可以尽力之事?”曹旭延看着纯妃娇柔的面庞可谓粉光若腻,再听着她绵软温和的声音,实在无法将她与阴毒、狠辣那些不堪的说辞联想到一起。于是他试图对上纯妃的眼睛,渴望从她的眼中,读出她的真心。
有那么一瞬间,曹旭延甚至希望是自己太过蠢顿,根本就曲解了纯妃的心意,可当他真的与纯妃四目相对时,他才清醒过来。原来后宫里的人心从来就是阴毒狠辣的,不分是不是美艳出众者往往会比较心软。
相反的,可能越是美貌,她的心就越硬,而她渴望达到的目的就越多,手段往往令人发指。
“倘若这其中有什么变数,曹御医尽可以不必理会,安安稳稳的替二阿哥治病就好。还按照当初的诊断开药开方子就行了。”苏婉蓉樱唇相互轻轻的触碰,甜美道:“就是懂得隐瞒,知情不报,如斯而已。”
“微臣倘若做不到,纯妃打算如何处置风澜?”曹旭延正色对上纯妃的眼眸,没有一丝胆怯。
苏婉蓉没有回答他的话,相反的,她为风澜憧憬着着离宫后无比美妙的日子。“风澜年龄不小了,下个月就满二十五岁了。她伺候本宫这么些年,本宫也渴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待此时圆满,本宫自然会禀明皇后娘娘,遣送风澜出宫。
曹大人愿意娶她为正室自然是她的福气,若只肯纳她为妾侍,也无妨。只消你们心中有情,本宫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她还有你的孩子,这可不就是双喜临门了么。”
见曹旭延沉默不语,苏婉蓉不禁低下了眉目:“父母只为子女计深远均是这个样子的。皇后娘娘系出名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凤主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晚能再添一位小阿哥的。可本宫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有的不顾过是永璋罢了。我怎么能不为他计深远?
而曹御医你由始至终不过是尽了一个御医的职责,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对不起富察氏。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总归是各安天命罢了。仅仅是隐瞒病情而已,就这么简单,难道这么简单的事儿,曹大人都不肯帮忙?”
似乎从头到尾,曹旭延都没有借口回绝。一面是他自己的嫡亲的骨肉,另一面却是旁人嫡亲的骨肉。何去何从!
“臣想见一见风澜。”这个时候,曹旭延真的很想问一问风澜,几年前开始到如今,究竟她是一门心思的效忠纯妃,还是真的对自己有情。难道说,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下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能心安理得的怀着他的孩子,等候嫁入曹御医府?
“放心吧,曹大人,事情若是办妥了,下个月你们便能在宫外团聚了。”苏婉蓉岂会不提防着曹旭延另有心思。“这个时候,实在不便节外生枝不是么。不过大人放心,本宫必然会好好照顾风澜的。”
“臣告退。”当说的话说完了,曹旭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甚至有心去长春宫对皇后禀明一切,即便皇后要怪罪他私下与宫女苟且,他也尽可以将罪责抗在自己身上。只要不牵累院判大人全家,那便没有什么不可。
可曹旭延也明白皇后如今的处境,皇上对她格外的不信任,皆因年氏毙命之时腹中是有着身孕的。身为御医,这样的事儿根本欺瞒不了他,而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唯有忧心忡忡的先行返回了御药房。
苏婉蓉看着曹旭延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雪澜你去把风澜给本宫带上来。”
风澜沉着脸走进来,雪澜便匆匆的退了下去。在纯妃面前,她们谁都不愿意太过显露自己的伶俐,毕竟能安安稳稳的伺候到出宫之日,已经是她们莫大的福分了。
“你和曹御医的情分到底如何?”苏婉蓉不愿意打没有把握的仗。
“奴婢……”风澜咬着唇瓣,很用力的咬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纯妃发觉她与旭延有情开始,她的所为便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心了。就连什么时候与旭延有那一层关系,也尽是纯妃的安排。
“怎么?你竟然糊涂至此。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动了心,你也分辨不出来么?”苏婉蓉有些急恼。
风澜红了双眼,心想纯妃只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真心不是。嘴上却不敢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没有底气道:“娘娘,奴婢身为低微,哪里配得上曹御医。何况奴婢并非是真的有了身孕,曹御医若是知道了,必然会记恨奴婢一辈子的。”
“你不说,有谁会知道?”苏婉蓉冷冰冰的眸子,恨不得剜出风澜的心:“平日里挺激灵的丫头,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你别以为本宫是在害你害曹旭延。本宫正是为了成全你们。你下个月便可出宫,届时就能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女人。
孩子早晚会有的,你怕什么对不起他的。而本宫要他做的,无非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大事化小的随便说上几句话而已。哪里就有这么复杂了。瞧把你们吓的,没出息。”
还是觉得不那么保险,苏婉蓉计算着想把事情隐瞒的无声无息或许真的不容易。什么赌注都压在一个御医身上未免太冒险了。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了个更可怖的好主意。你先下去吧,总之事情没有处置好之前,本宫不会再让你见他了。”
“奴婢明白。”风澜也不反驳,只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苏婉蓉看了看天色,终究还是坐不住的唤了一声雪澜:“你替本宫准备准备,本宫要去慧贵妃的承乾宫请安。”
高凌曦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一肚子的愁闷不知如何说起。眼看着娴妃于她落胎之后,一日比一日更得宠,心就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实际上,娴妃一直是她的心头刺。从宝亲王府到紫禁城,她一门心思想要比过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乌拉那拉盼语而已。高凌曦自以为美貌不在娴妃之下,却妒恨自己的出身不如她。
而说真的,乌喇那拉氏也就是娴妃的母家,其实根本没有多了不起的宠臣,所凭借的也无非是祖上的福茵庇护罢了。又怎么能与她的母家相比,至少爹爹还是皇上可以信赖的肱骨之臣呢。
越是这么想,高凌曦越觉得气郁难抒。于是纯妃的到来,竟多多少少是她预料之中的事。
苏婉蓉请罢了安,便自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接过碧澜敬奉的香茗有滋有味儿的喝了起来。一喝便是好半天的功夫,却没有说一个字。
高凌曦也由着她喝,等着她主动开口,一个字也没有问。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峙了许久,终于还是苏婉蓉沉不住气了:“慧贵妃娘娘上承天恩,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可于子嗣上,就显得格外被动了。落胎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却还要备受冷落,臣妾真是替娘娘不值。”
嗤嗤的笑着,高凌曦明艳的面庞丝毫没有因为纯妃的冒犯之言而有变化。“难为纯妃这时候过来,竟原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本宫落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眼瞅着娴妃都复宠了,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