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密歇根州的大急流城,格兰德河边的市场大道上,清晨的阳光下,一辆公交车缓慢行驶着。车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乘客中,有一位穿着套头衫的年轻男子,手插在口袋里,松松垮垮的站在车门前,耷拉着脑袋,套头衫的帽子把他的面部也遮掩了一半。
没有人注意到他,在一个宽阔的街区,男子动作很小的迅速瞥了一眼四周,悄无声息的下了车。
他来到一间餐馆前,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拿着一张废纸,看起来像是一张过期的电影票,突然转身来到街边的垃圾桶前,把纸扔了进去,随即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什么人,便慢慢的踱进了餐馆。
时间还很早,餐馆里人并不多。中间一个位子上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士,梳着油亮的短发,领带上的夹子闪闪发光,正在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看着一份当地的报纸,看起来像是位在金融公司上班的中产阶级。年轻男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声音很轻的点了一份“早晨全餐”。
“所以,事情办的不错?”中年男士眼睛没有离开报纸,随意的问道。
“嗯。”
两人随后都没有说话,年轻男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早餐——面包、黄油、果酱、培根、煎蛋、薯饼和一大杯兑了牛奶的咖啡。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露出全部面容。中年男士一直都在看着那份报纸,表情很专注。
“该死,这个伯克希尔-哈撒韦又开始收购科技公司了。”
年轻男子没有搭腔,拿出两粒口香糖嚼了起来。几分钟后,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来到早晨七点。他把口香糖吐出来,左手拿了点什么东西,粘在口香糖上,然后把口香糖黏在桌子底下,一声不出的离开了。
过了五分钟,中年男士把口香糖上粘的东西抠下来,揣进裤兜,向桌上扔了点钱,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年轻男子这时藏在餐馆外墙的另一侧,眼看着中年人离开,才摸了摸帽子,走向不远处的亨廷顿国家银行。
在ATM机上,他仔细看了看账户里的金额:二十三万七千一百美元。这已经足够支付四年的大学费用了。
但是还不保险。尽管汤姆生·伦齐事务所为他伪造了近乎完美的收入来源和报税计划,但谁能保证该死的IRS(美国国内税务局)不会把手伸进来再抽一次血?
再干三次,这就有保障了。杜克大学对自已的评价很高,入学不成问题。
天色越来越亮,路上的车辆开始多了起来。他迅速离开银行,步行走过横跨格兰德河的珍珠路,又走了几个街区,来到了当地一家教会主办的慈善收容所。这是他这几年来一直住着的地方,主办者如果知道他的银行账户中有二十几万美元的存款,比这个收容所半年的费用都要多,一定会气的七窍生烟。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个账户的姓名是利拉德·李,一个全新的人,这里没人认识他。他们认识的是这个叫费尔南多·陈,或者他的华裔朋友们称为陈西的小伙子,时而热情洋溢,时而深居简出,打一手好球,做一手好菜,穷的叮当响却从不抱怨的笑嘻嘻的小伙子。
自打四年前来到这个收容所,半个社区的公共卫生服务几乎就包给了他。没人强迫他这么做,是他自已做的不亦乐乎。
刚开始,有些居民还怀疑他是不是另有图谋,但长久以来社区里安然无事,在教会举办的慈善活动中,陈西总是干最多的活,谁家有点小忙要帮,也总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帮忙,而且从来不要报酬。这么一来,居民们渐渐的就把他看成了自已人。社区戒酒互助会的麦金利夫人甚至会在去互助会的时候把三岁的孩子交给他照顾。
陈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个月,等到他生日的时候,按照收容所的规矩,他就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可是出于对他的喜爱,收容所的主管丽莎·“特蕾莎修女”·格林打算让他继续住下去,如果他愿意,可以成为这里的员工。
“特蕾莎修女”是当地人对丽莎·格林的尊称,来表彰她的慷慨善良的心灵,丽莎对此一直有点得意。她可不知道陈西心里的主意,看到陈西,她只看到了四十几年前自已丈夫的身影——帅气阳光,又饱含爱心和正义感。那个老头子在五年前去世了,把她自已丢在人世上,要不是陈西突然来到这,丽莎觉得自已可能很难撑过那段艰难的时间。
看到陈西回来,她把大门打开:“费尔南多,去晨练了?你这个小精灵,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是啊,特蕾莎修女,我怕弄醒你们,自已开窗子溜出来的。现在,早上好!”
陈西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精致的鹅卵石,递到丽莎手里。
“我的天,你去了哪了?格兰德河畔现如今哪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告诉我,你从哪弄来的?”
“啊,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说是在去黄石公园的时候捡的。他还顺便请我吃了顿早饭,所以就不去餐室给你添麻烦了。今天有什么活吗?”
“现在还没有,你去歇着吧,小伙子。”
丽莎的话刚说完,前面的街上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两人抬起头看过去,三辆雪佛兰Suburban全尺寸SUV拖着巨大的车身拐了个直角弯,向这里疾驰而来。到了收容所门前,三辆车一个急刹停下来,车上迅速下来了五六个穿黑色西服的人。
丽莎惊讶的目瞪口呆。陈西轻轻皱了皱眉头:难道早晨的事情暴露了?
“是费尔南多·陈先生吗?”为首的一个人问道。
“是我。”陈西镇定的答道。
“老天在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找费尔南多干什么?这里是……”丽莎忙乱的说道。
她的话被黑衣人打断了:“我是NSA(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特工,这位是加拿大安全情报局的特工。”黑衣人亮了亮证件,又向后指了一下另一位黑衣人。
“我们有事情要找费尔南多·陈先生去局里谈谈。”
“你们有拘捕令吗?你们不能这么抓人,费尔南多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干什么?我要给本地的警局打电话,通知警长!你们这些坏特工!”丽莎惊慌失措的答道。
“费尔南多!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丽莎,别紧张,估计是他们搞错了。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谈?”陈西转向黑衣特工。
“到局里再说吧。”特工干巴巴的说道。
“好吧。”陈西也简单的回答,“别紧张,丽莎,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什么都没做。没事,我一会就回来,午饭弄点鸡肉沙拉。”
陈西在丽莎泪汪汪的目光下进了中间车的后座,两边立刻上来两位特工把他夹在中间,其中一个搜了他的身,拿走了他的手机和手表。
“去哪?”陈西问道。他本来指望听到一句冷冰冰的“到了你就知道了”或者“别多问”,但前座的黑衣人给了他答案:“渥太华。”
“渥太华?密歇根湖边上那个农场?”
“坐稳点,加拿大的渥太华。”黑衣人说道,同时手在嘴上做了个合上拉链的动作。
“加拿大……”陈西有点糊涂了,即使是因为早上那档子事,也用不着去加拿大那么远。但他看出来,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有用的事了,只能等到了再说。
三辆汽车呼啸着冲向了东南方的杰拉尔德·福特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