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潜水吗？”汉娜边跑边问道。
“会，我在密歇根湖边长大，水性还不错。”
“那就好，听着，游得远点，尽可能潜在水下。”
“明白。”两人同时跃入水中，向远处游去。法亚尔岛的海岸是天然良港，离开海滩接近一公里处，水已经很深了。这时天色已经亮起来，他们的体力也消耗了很多，汉娜拽了一下陈西，示意可以下潜了。两人把细细的麦秆一端咬在口中，潜入了水下。
这办法可以坚持多久，他们都不知道，但大批葡萄牙和美国救援人员与军队不久也就会来了。关键是，在经历了刚才遭遇乔装敌人的惊魂一幕后，两人都很担心如何分辨谁才是真正的盟友。实际上，潜在水下只能保证他们一时不被敌人抓住，至于怎样才能获得有效的保护，他们还想不出办法。
这样不行。海水的浮力一直试图把身体送上水面，排空肺中的空气才能保持下沉，而一旦通过麦秆吸一口气，扩张的胸腔就会增大浮力，需要用手不断向上划水才能保持身体在水面下刚刚好的位置，这会很快把两人的体力耗尽。
陈西快速的思考着。对葡萄牙和美国来说，敌人的行为当然是战争，而美国战机在没有得到葡方允许的情况下在葡萄牙的国土上擅自开战，虽然是出于自卫的需要，肯定也要引起国际争端。现在谁来负责收拾乱摊子、调查事件，可能还在争论之中。也许短时间内从美、葡两国的官方获得保护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葡萄牙政府肯定会疏散这里的居民，而这里距离最近的有大型军舰驻扎的地方大概也得在一千海里开外，疏散行动只能使用小船缓慢进行。
刚才的枪声会告诉敌人，他俩从皮库岛跑到了法亚尔岛上。敌人肯定会以为，他们俩要么在法亚尔岛上藏了起来，要么跟随着葡萄牙官方的疏散人流慢慢逃出去。
就是说，如果不走这两条路，被抓住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可是，怎样才能从法亚尔岛边缘一公里处逃到别处呢？最好是逃得远一点，远离敌人，也远离美国军队。敌人的乔装暴露了美国军队中有内奸的可能，至少在亚速尔群岛上，不能轻易信任任何身穿美军制服的人。
海面上的船只多了起来，两人一听到引擎声，就立刻憋气下潜，以防被发现或者被螺旋桨刮伤。好在今天的天气比较阴沉，北大西洋的海水并不像热带海岸那样清澈见底，平时呈深蓝色，现在更是灰蒙蒙的能见深度很浅。这些船大概是海岸警卫队派出的将法亚尔岛上的居民撤离的海警船，只装备了轻型武器，在敌人面前很可能不堪一击。
怎么办？陈西努力睁开眼，看见汉娜也在皱着眉头思考，咸咸的海水涌进了双眼，一阵刺痛让他又闭上了眼睛。
想想怎么办！
这时，脚下似乎传来了一股水流，水流很柔和，但不像是海水本身的涌动。有鲨鱼！陈西第一个想到了这种身形庞大的海洋霸主，浑身一激灵。老天保佑，上边有敌人在搜寻自已，下边如果再出现几条沙虎鲨、白鳍鲨，那就万事皆休了。
汉娜也感觉到了水流，伸手紧紧抓住了陈西的胳膊。
过了十几秒钟，水流又传了过来，这次明显力度更大了。鲨鱼游近了！别动，鲨鱼是凭着活动物体发出的水流和电磁波来追踪猎物的，不动就不会吸引它们的注意。
陈西摇了摇胳膊，汉娜睁开眼看了他一下，陈西使劲摇摇头，然后保持身体静止。汉娜很冷静，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不敢动弹，身体随着肺部空气的排空慢慢沉了下去。他们不敢吸气，麦秆只有短短一截，现在估计已经沉到了水面以下，吸气就是向肺里吸水。
可是，当水流第三次传来的时候，两人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冲击，几乎被打得转了个圈子。这是什么鲨鱼？得多大的体型和游速才能产生这么大的冲力？陈西猛的睁眼，惊讶的发现脚下游过的并不是鲨鱼，而是一艘大船！
这是……潜艇？亚速尔群岛有潜艇？他使劲摇了摇手臂，示意汉娜向下看，同时两人都觉得憋闷不已，不由自主的向上划去。惊慌和疑惑让他俩忘记了谨慎，划水的力量稍大，两人一同浮出了水面。汉娜迅速转头望向四周，还好，周围这会儿没有船。
“那是什么？”陈西惊疑的问道。
“不知道，一种什么潜艇。”
“咱们没有眼花？是谁的船？这里怎么会有潜艇？”
“估计不是敌人的，看起来不像是能作战的潜艇。”
陈西稍稍放了点心，汉娜说的对，潜艇看起来没有武器。是观光用的潜艇？这里的旅游设施很先进啊……陈西突然兴奋起来，潜艇！这是他们逃离这里的最好办法。这里没有什么军舰，最近的军舰还没有赶过来，就是说，没有声呐探测设备，没人会发现他们。
几十米远处的海面上突然探出了船身，真的是潜艇！
一艘看起来很大很炫的潜艇。船体中央呈流线型，两侧有点像分体式帆船，又像是电影里的外星飞船，呈不规则的几何形状。驾驶舱在中央，甲板上的海水哗哗的淌着。舱盖打开，一位身穿黄色T恤衫，戴着一顶红色棒球帽的老年男子向他们招手示意。
“你们怎么了？”老人冲这边喊道，“是遭了船难吗？”
两人还没有回答，老人突然望着远处的法亚尔岛大喊：“我的上帝，那边怎么了？”两人随着他望过去，岛上山丘里的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细细的烟雾缭绕在岛屿上空。
“你不知道吗？”汉娜向老人喊道。
“不知道，我在海下待了一夜，岛上发生什么了？是火山爆发了吗？”
陈西突然看出来，这艘潜艇很像是在美国刚刚研制成功的Hyper-Sub极深水域小型潜水艇，应该还没有量产，怎么这里会有这样的船？
“您的船可以载下我们俩吗？”陈西问道。
“当然，抱歉，失礼了。”老人缩进驾驶舱中，慢慢向这边驶来。两人这时才注意到，老人有着纯正的英国口音，一举一动也像是个老派的英伦绅士。
他们爬进驾驶舱，舱内面积并不大，整个舱体像是个捆绑在两边不规则形状船体上的大圆桶。老人递上毛巾：“抱歉，只有一条毛巾，女士。小伙子，我们出去，让女士擦干身体。”
陈西跟着老人一起爬出舱外：“非常感谢您。请问您是……”
“我是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的海洋学教授，彼得·琼斯。我在这里研究北大西洋洋流的变化，已经二十五年了。我怎么称呼您？您二位是从哪里来？”
“我叫费尔南多，我们是美国观光客，这里昨天夜里发生了爆炸，看起来是飞机炸的。”
“飞机？我的老天！飞机为什么要炸这里？”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被吓坏了。我们的小船本来想在退潮前返回岛上，但我们不敢回去，退潮的时候，船被打翻了，我们一直在海里挣扎，直到遇到了您。”
“葡萄牙海岸警卫队没有来救你们？”
“他们一直在忙着撤离岛上的居民，根本没空管我们这些游客。”
“这成什么话！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没关系，我送你们去……”老人的话说了一半，抬头看了看岛上，“那里不能过去了，咱们去皮库岛。”
“皮库岛也不安全，太靠近了，刚刚特塞拉岛都发生了爆炸。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什么？特塞拉岛也爆炸了？这是怎么了？这里是中立地区，是谁把战争引到这儿来了？”
“也不一定是战争，我们也不确定。”
“一定是，一定是，这年头的人们都不想好好的过日子，一定要你打我、我打你。放心，小伙子，咱们不会有事的，‘毛鳞鱼’号是个好样的，装满了油料和给养。咱们都会平安到家。”
“太感谢您了，教授。您的船能走多远？”
“多远？”彼得自豪的拍拍舱盖，“这宝贝能下潜三百五十米深，水下航速六节①，可以持续航行三十个小时。”
陈西暗暗欣喜，这就足够了。东南方的圣米格尔岛距离这里不会超过三百公里，这船在水下能够到达。关键是，即便是声呐浮标②也不能探测到水下三百米以下，没人会发现他们。
“那，我们去圣米格尔岛行吗？那里有机场，我们可以从那回美国。”陈西跟老人商量道。
“遵从您的意思，就是圣米格尔岛，年轻人。”彼得摘下帽子，做了个行礼的动作。在陈西看来，这有点滑稽，但英国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板，甚至是古怪。
不过，我们可以去圣米格尔岛了，三百公里开外，那里会更安全。
葡萄牙疏散居民的目的地不会是那里，那里太近，也是亚速尔群岛的管辖地。他们更可能把居民送到里斯本去。亚速尔群岛上一共也没有多少人，民航、军用运输机和舰艇会很快把人都送到本土。就是说，敌人也不太会注意到圣米格尔岛，谁能想到他们会遇到这位彬彬有礼的英国教授，一路跑向东南呢？
圣米格尔岛上一定也在疏散，他们可以随着人流以美国观光客的身份逃到欧洲，或者……利雅得。随便什么地方，总之消失在敌人的视线里就好。
陈西兴奋的有点想手舞足蹈，他强自克制，才没有失态。汉娜这时脱掉了外衣，擦干身体走了出来。陈西立刻意识到，她把手枪藏到了船舱里。自已的枪还在腰带上别着，不能让彼得发现。
“这位是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的彼得·琼斯教授。教授，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汉娜。”
“您好，我的女士，老彼得听从您的吩咐。”彼得用老式的礼节向汉娜打招呼。
“琼斯教授会带我们去圣米格尔岛，咱们从那回家，亲爱的。”陈西态度自然的说，他知道汉娜会配合他。
汉娜果然很机敏，装作既害怕又感谢的样子，对着彼得点头表示感谢，随即扑进了陈西的怀里。
“咱们进舱吧，二位。”
三个人进入了船舱中，陈西和汉娜挤在一起。陈西本来担心彼得会坚持在水面上航行，毕竟水下的航速太慢。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老人下潜航行呢？
彼得没有让他担心太久，直接封闭了舱门，潜艇慢慢向海底潜去。
①节：航海速度单位，一节为1海里/小时。1海里=1.852公里。
②声呐浮标：探测水下目标的浮标式声呐器材，一般由飞机投掷，浮在海面上，用于航空反潜监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