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到了哨卡处,陈西和汉娜看不到外边,只听到店员和外面的警察打招呼:“嗨,亚历桑德罗警官,忙碌的一天,哈?”
“是啊,该死的美国人,哪儿都有他们的事。你开着店里的车要去哪?”
“去机场,警官,老板让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
“老板?我看就是你这个滑头要去赚外快吧?”
“哈哈,什么也瞒不过您。不过这真是老板的意思,我自已也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赚。您要检查车子吗?请便,警官。”
陈西听到靴子声走近,还有警犬哈哧哈哧的呼吸。不一会儿,警犬发出了一声哀嚎,警官的声音在前排说道:“什么味儿?你又做Cuzido了?”
还没等店员回答,车外有人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店员的声音喊道:“嗨!那边怎么了?是火山顶!”
脚步声密集起来,外面的人纷纷跑向车后。大约过了半分钟,一阵极微弱的爆炸声传来,人们连连惊呼。
两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陈西大致明白。半分多钟的时间,距离十公里。就是火山顶发生了爆炸,很可能是官方和敌人的监测点打起来了。
警官的对讲机里传来一连串的葡萄牙语,陈西听不清楚,但车门咣的一下关上,车子又发动起来,没有转弯,看来是向着机场开过去了。
几分钟后,汽车又停了下来,店员的声音说道:“嗨,快出来,咱们到了。”两人从各自的藏身处爬出来,陈西被备胎箱里的油污和灰尘弄得很狼狈。
“这儿是机场的后面,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祝你们好运。”店员微一点头,上车扬长而去。
两人向南方望去,皮库角火山顶升起了滚滚的浓烟,两架直升飞机正向那飞去。陈西尽力清除了身上的尘土,两人从侧门进入了机场的候机厅。
这是他们见过最小的机场,整个大厅面积不过几百平方米,只有几十个乘客在等候区站着,售票窗口、安检区、便利店、货币兑换处和另一家租车公司的柜台挤在一处。
两个警卫看见他们进来,直接向这边走来。
“对不起,两位,现在机场实行临时管制,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我是私人包机的机组成员,我的证件在机长那儿。”汉娜瞥了一眼外面的一架小飞机说。
警卫似乎对她没有什么戒心,转头看向陈西:“您的证件呢,先生?”
“我刚从酒店逃出来,从二楼直接跳下地面,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你们的旅游服务简直是一团糟。我要给法国领事馆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
“对不起,没有证件,您不能乘坐飞机。”
“谁说我要坐你们的破飞机?法国政府会来接我的。”
“那请您跟我来。”
“我哪儿也不去,这儿什么地方有电话?”
“我们的办公室里就有,您到那去给法国领事馆打电话吧。”
陈西跟着一个警卫来到了一间小办公室,汉娜则由另一名警卫陪同着去找“机长”。但愿上尉能有办法脱身,陈西心里暗暗祈祷。
他拿起电话:“我的国家在里斯本的大使馆电话号码是多少?”
“您自已查吧。”警卫递过来一本小册子。陈西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领事部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这里是法国驻葡萄牙大使馆领事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是法国公民,我叫巴斯蒂安·马丁,现在在葡萄牙的亚速尔群岛上,我的护照不在身边,你查一下我的身份记录,快点派飞机来接我,这里现在打得一团糟。”陈西故意装出强横的态度,好让对方不起疑心。在法国叫巴斯蒂安·马丁的人有很多,连那个租车店的店员都能直接叫自已马丁先生,法国大使馆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查实。
“好的,马丁先生,请不要着急。告诉我您的具体位置,还有,您不记得您的护照号码了吗?”
“见鬼,谁会记得那个?你没看新闻吗?如果不是这里乱成一片,我也懒得打搅你。我在亚速尔群岛的皮库岛机场,请你快一点。”
“好的,我会马上联系您。”对方挂掉了电话。
陈西看了看警卫,耸耸肩膀:“这里哪儿有洗手间?我快尿在裤子里了。”
“出门向左转。”警卫爱理不理的说了一句,这个阔少爷可真没素质。
陈西闪身出了警卫室,直奔大厅的另一侧。走了几步,他惊讶的发现汉娜正在和三名白人女孩聊得很欢畅。看见陈西,她愉快的招手:“马丁先生,这里有几位塞维利亚的姑娘愿意带上你。”
“啊,那太好了。你们好,姑娘们。”陈西向几位女孩用西班牙语打招呼。法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都属于印欧语系的拉丁语族,陈西良好的法语功底让他对其他几门语言也能临时说上几句。
三个女孩看起来对陈西很感兴趣,这个黝黑的小伙子长相帅气,穿着时尚,年纪轻轻又结实健壮,显然很招姑娘们喜欢。汉娜向他使了个眼色,斜眼看了看大厅一侧的洗手间。
“丽贝卡,咱们去跟机长谈谈,你们两个,照顾好马丁先生哦。”
两名女孩嘻嘻哈哈的答应了,那个叫丽贝卡的女孩有点恋恋不舍的跟着汉娜向洗手间走去。
“你跟汉娜小姐是一对吗?”一名女孩问道。
“额……”陈西不知道汉娜是怎么介绍的自已,不敢随便说话。
“哈哈,我看得出来,汉娜小姐那么漂亮,你准是动心了。”
陈西咧嘴笑笑,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是啊,像这种漂亮姑娘,几乎和您二位一样动人,说我不动心是假的。”
两名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她们的相貌和汉娜比起来差得远,陈西的恭维又带着一丝挑逗,很容易撩起她们的欢心。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一个星期前,丽贝卡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们陪她出来逛逛。这里风景不错,还有……”
“还有野性十足的小伙子。”另一名女孩笑着补充道。
陈西随口和她们聊着。看得出来,几个女孩的家境都很富裕。两人告诉他自从昨天晚上这里出了事,丽贝卡家里立刻派私人飞机来接她们。由于空域管制,手续拖延了一点时间,现在飞机来了,正在加油准备飞回西班牙去。机上除了两名机组成员,还有一位保姆。
陈西告诉她们,自已虽然是法国公民,但有一半的西班牙血统,是高贵的安达卢西亚①贵族的后裔。这时他看到汉娜和丽贝卡跟着两名穿着飞行员服装的中年妇女走过来,知道她们是飞机的驾驶员,便冲着她们主动打招呼:“你们好,女士们!”
一位妇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口气有点严厉的说:“你就是马丁先生?”
“是我,您就是机长吗?”
“听说你没有带护照,丽贝卡让我把你们也带走,这让我很为难。丽贝卡的家人非常爱护她,如果让两个没有护照的陌生人跟着随行,他父亲会很生气。”
“可他们不是坏人,汉娜小姐也是飞行员,她的护照在旅行箱里,逃离的时候丢掉了。马丁先生……”
“丽贝卡!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还太年轻。”机长厉声喝止了她。
“女士,我是法国公民,汉娜小姐确实是飞行员,我们认识虽然不久,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我向您保证。您可以立刻跟法国领事馆联系,到了塞维利亚就让他们来把我接走。在此之前,我是您的忠实仆人,听从您的吩咐。这里不安全,刚刚在火山顶还发生了爆炸。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葡萄牙官方的动作太慢了,等我找回护照,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
“哼,能指望葡萄牙人做点什么?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陈西想起来,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关系很复杂,两国历史上有过多次纷争,从一千多年前就开始交战、和好,互相侵略,循环往复。后来因为共同对抗北非的异教徒而联手,但在开辟海路的过程中又明里暗里的相互较量。西班牙的一部分人因此对葡萄牙又爱又恨。塞维利亚、巴塞罗那和萨拉戈萨同马德里的关系也与欧洲各种势力纠缠不清,眼前这位机长看起来对葡萄牙人有点不屑一顾。
“对啊,跟他们办事,比跟欧洲任何政府都费劲,他们拦着美国人,也拦着法国政府的介入,真是混蛋!抱歉,女士们,原谅我的无礼。我想快点回家去,只能求助于您了。您行行好。”陈西恳求道。
另两位女孩也趁机央求:“机长,带上他们吧,马丁先生是半个西班牙人,他也是我们安达卢西亚人。”
机长转转眼珠,“你不介意我对你搜身吧?三位小姐的安全很重要。”
“没问题,您尽管搜,我身上只有一点点现金,本来是打算租船出海的。别的什么都没带。”陈西很庆幸两人在登陆前把枪都扔在了潜艇里,那两把手枪都浸透了海水,已经报废了。汉娜也把旅行箱扔在车里,让那个店员带走了。
机长仔细的搜了两人的身,陈西倒是没什么,汉娜身上还带着将近三千美元的现金,机长怀疑的问道:“汉娜小姐,你带这么多现金是想干什么?”
“这是我的旅行习惯,在身上带够能回家的钱。”汉娜很自然的说道。机长皱了皱眉:“这个我先替你保管,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钱,但你不能在到塞维利亚之前买任何东西。还有你的,马丁先生,都给我。”两人顺从的把钱交给机长。
“咱们走吧,刚才机场地勤通知我,飞机已经加好油了。”
一行人走向停机坪,那里停着一架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的飞鸿300型商务机。没有任何人检查他们的证件,看来丽贝卡的家族很有势力,在这么远的地方都享有特权。
几个女孩很兴奋,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汉娜和她们一起聊了几句,回头看了一下陈西,目光里闪着疑问——怎么办?
两人事先商量好的是去非洲海岸,但现在必须上一架西班牙的飞机到欧洲去。是在机上劫持她们飞往非洲,还是到了塞维利亚再说?
陈西的心里也很纠结。他不是犯罪分子,他这一生干过的最暴力的事就是在法亚尔岛上逼不得已的开枪打了那个敌人。要劫持一架私人飞机,利用人家的善意把几个阳光灿烂的女孩一起带到非洲去,他不愿意干。
可是,去欧洲的确不敢保证安全,他们本来早就应该到利雅得了,是欧洲的紫菀防空导弹把他们打下来的。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从南面经非洲绕着去利雅得显然更明智些。
陈西一时拿不定主意,汉娜怕引起怀疑,已经转过头去了。
机长这时说道:“汉娜小姐,你和小姐们一起坐在客舱,马丁先生,你到驾驶舱坐在临时座位上。”
汉娜回头笑了一下:“好的,机长,马丁先生就交给您了。”
陈西暗暗苦笑,汉娜的话是反过来说的,实际的意思是机长就交给他了。一切要看他怎么办。
几个人上了飞机,陈西坐在从驾驶舱壁上放下来的一个临时座椅上。机长和塔台联系了几句,很快启动了引擎。
皮库岛机场的跑道很短,只有这种小型的商务机才能起降。但这里离塞维利亚也不是太远,大概只有两千公里左右,两个半小时就能到达。这架飞机的最大航程只有三千多公里,最多一个小时,他就需要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很快加速到起飞速度。起飞后几个盘旋,飞鸿300带着两人朝向欧洲径直飞去。
①安达卢西亚:西班牙南部富裕的自治区,塞维利亚是安达卢西亚自治区和塞维利亚省的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