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诗鹤和刘简之一从神秘屋子出来,彼此便分了手。刘简之去了陆军军官学校,孟诗鹤直接回了家。
“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孟诗鹤一走进屋子,母亲便问。
“糟啦,我忘记今天爸爸过生日了。”孟诗鹤说。“我现在出去,给爸爸买只盐水鸭回来!”
“算啦!盐水鸭我已经买回来了。”
“那我上楼去跟爸爸说话!”
“你爸爸正写东西呢!”
“我就说几句。”孟诗鹤走上楼梯。
“不超过5分钟!5分钟以后,到画室来画画!”
“知道啦!”孟诗鹤说。
走到父亲书房门前,孟诗鹤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诗鹤!”
孟诗鹤推门走了进去。
“爸爸,你怎么知道是我敲门呀?”
“现在是我工作时间,你妈妈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敲我的书房门。”孟浔说。
“那妈妈画画的时候,你怎么会去敲妈妈画室的门?”
“那是我想你妈妈了。”孟浔说。
“爸爸,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
“明摆着。”孟诗鹤说。“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去年,你拿着盐水鸭说这话。今年,你好像……空着手?”
“对不起,爸爸。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忘记您今天过生日了。”
“你妈妈估计到了。”孟浔说。自从女儿进了最高长官侍从室,孟浔再也没有打听过女儿任何事情,他知道女儿接触的全都是机密。
“刘简之在干什么呢?他今天会来吗?”
“我不知道。”孟诗鹤说。
“不知道?”
孟浔觉得奇怪,这是他第一次听孟诗鹤说她对刘简之的行踪说不知道。
“他可能……有任务。”孟诗鹤说。
“我现在后悔了。”孟浔说。
“后悔什么?”孟诗鹤知道父亲喜欢开玩笑。
“后悔把你送到大总统府去。”
“我不去那里,就不会认识刘简之。”
“不认识刘简之,你或许会认识张简之,王简之……”
“那不一样。”孟诗鹤说,“爸,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什么事?”
“我去江西,跟部队去打红军,你觉得怎么样?”孟诗鹤问。
她想要测试一下父亲的态度。
“你……你要去打红军?”孟浔吃惊地转过脸,盯着孟诗鹤问。说话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只是随便问问您。”孟诗鹤说。
“不要去。”孟浔说,“辞职,复习功课,考我的研究生。”
“您要我学水利?”
“学水利不好吗?利国利民。”
“战乱时代,学水利没什么用。”
“那就跟你妈妈学画画。”
“学画?我已经跟妈妈学了十几年啦!”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去东北,打日本鬼子!您觉得怎么样?”
“刘简之也去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您。”
“如果刘简之也去的话,我不反对。”
“真的吗?您不怕我……”
“战死?”
“是啊!”
“怕!”
“那您……”
“日本人的胃口大得很。除了武力制止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不把日本人赶走,我搞不成水利!”
孟浔的话,给了孟诗鹤一些信心。
“我不耽误你写书了,孟浔教授!妈妈要我下楼去画画呢!”
“你什么时候走?”
“去哪儿?”
“去东北。我发动些人,敲锣打鼓,送你出征!”
“爸爸,我只是……只是随便说说。”
孟诗鹤转身下楼。
不能再跟父亲交流下去了。
再跟父亲说下去,孟诗鹤感觉自已就会把去日本的事情,泄露给父亲了。
跟母亲画画,陪父亲过生日,整整忙碌了一下午。
直到天黑,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孟诗鹤才穿着一身旗袍,撑着一把雨伞,从家出来,在校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夫子庙。
到了秦淮河上的文德桥边,孟诗鹤叫停了黄包车,付了车钱,撑开雨伞,借着昏黄的路灯光,过了文德桥,走进了乌衣巷。
这乌衣巷是一条古巷,出过不少文人骚客,巨商大贾。
但是,今天,孟诗鹤的心思不在乌衣巷本身。
作为一名中共地下党员,一名被组织安插在最高长官身边的秘密特工,孟诗鹤深知责任重大,也知道她若离开侍从室译电员岗位,对中共情报工作造成的损失无比巨大!
尤其是在最高长官正集中兵力大肆围剿瑞金苏区的关键时刻!
但这由不得孟诗鹤!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除了向组织报告,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孟诗鹤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站住!站住!”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从旁边的巷口,跑出来一个穿长布衫、戴眼镜的男子。几个黑衣男子挥舞着手枪,在长衫男子身后穷赶猛追。
“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
长衫男子并没有停步,慢慢地朝孟诗鹤跑近,孟诗鹤认出了他,差点失声尖叫。
他是李和。
地下党员李和。
孟诗鹤的入党介绍人李和。
李和渐渐跑到了孟诗鹤身边。
孟诗鹤心里暗暗为李和加油。跑快点!跑快点呀!
她甚至想跑上前去,堵住追来的几个黑衣男子。
“砰!”
孟诗鹤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声枪响过后,李和扑倒在孟诗鹤跟前的雨地里。他的眼镜片已然摔碎,鲜血从他的背后的衣洞里汩汩流了出来。
几个黑衣男子跑到李和身边停住。
“跑呀,李和!你怎么不跑了?”
一个黑衣人蹲下身子,把李和的身体翻转过来,伸出手指查探李和的鼻息。
“死了。”黑衣人说。
“这就是加入共产党的下场!把尸体带走!”领头的黑衣人说。
黑衣们对站在一旁的孟诗鹤视而不见,拉起李和的尸体,塞进旁边停着的一辆汽车,开着车扬长而去。
孟诗鹤看着黑衣人的汽车消失不见,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
她在街巷里兜了一圈,以便确认是否有人跟踪自已。
在一个挂着“药”字招牌的中药铺前,孟诗鹤停住脚步,收起雨伞,左右望了望,上前拍门。
店门开了,店小二探出头来。
“冯老板在吗?”孟诗鹤问店小二。
“冯老板在楼上。”店小二说。
孟诗鹤闪身走了进去。
店小二朝巷子两头看了看,关上门,转身对孟诗鹤说:“请跟我来。”
孟诗鹤跟着店小二,经过柜台左侧的门帘,顺楼梯走到二楼,见到了正在账房记账的冯伟桐。
店小二回身下楼。
“孟诗鹤?你怎么直接来这儿?这是违纪的,你不知道吗?”冯伟桐不冷不热地说。
“冯书记,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向组织报告。”孟诗鹤说。
“十万火急?什么事,你说吧!”冯伟桐说。
“刚刚,李和同志,他……”
“李和同志他怎么了?”冯伟桐焦急地问道。
“李和同志牺牲了。就在刚才……他被几个国民党特务开枪打死了。”
冯伟桐和孟诗鹤沉默了好一阵子。
“路上有人跟踪你吗?”
“没有。我兜了一圈才进来。”
冯伟桐问:“这么晚来找我,为了什么事?让你策反刘简之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没意义了。”孟诗鹤说。
“策反失败了?”冯伟桐问。
孟诗鹤摇摇头。
“杨长官,也就是杨显程将军,决定组织一个秘密特工组,潜入日本,为日后抵御日本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做准备。我和刘简之都被他选上了,很快就要去安徽大山里面的一处秘密基地接受训练……”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孟诗鹤说完,冯伟桐就先急了。他从椅子上一弹而起,焦急地在屋子踱起步来。
只听冯伟桐突然转身,盯着孟诗鹤继续说道:“小孟啊,你不明白吗?你是组织上安排在蒋介石身边的一颗重要棋子!唯一的棋子!眼下蒋介石几十万军队正在对中央苏区进行疯狂围剿,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哪里都不能去!你哪里都不能去!”
“我也知道我目前的位置对红军反围剿的意义。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冯伟桐打断了孟诗鹤的话,张大瞳孔,瞪着孟诗鹤。“放弃刘简之,放弃刘简之!他可以去,你不能去!”
“冯书记,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我没法冷静啊,孟诗鹤。”
但冯伟桐还是稍稍冷静了一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九一八以后,抵御日本侵略,事关民族存亡,大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孟诗鹤平静地说。“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去参加这个特工组的话,他们将会把我和刘简之调离原来的岗位,而且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很有可能,我和刘简之都会被派往江西,参与围剿中央红军。”
“那就装病!装病!”
“不行。这病没法装。”
冯伟桐沉默了。
孟诗鹤安静地看着冯老板,等他决定。
冯伟桐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才说道:“好吧,我马上向中央报告。”
“我等你消息。”
孟诗鹤走了出去。
三天以后,孟诗鹤接到了冯伟桐转来的瑞金回电。
瑞金的回电就一个字:去!
于是,杨显程得到副官李正的报告,刘简之和孟诗鹤决定接受任务,前往日本。
“接下来,该给刘简之和孟诗鹤办婚礼了!”杨显程对副官李正说。
“办婚礼?”李正疑惑。
“是的。给他们办婚礼!”杨显程说。
李正仍然一脸困惑。
“由我们对日情报处出面,为他们办婚礼,不妥当吧?”李正说。
“婚礼让刘简之自已张罗!然后在婚礼上抓捕他们俩!”杨显程说。
“抓捕他们俩?”
李正目瞪口呆。
“为,为什么?”李正问。
“让所有人都知道刘简之和孟诗鹤是共产党!抓捕之后,把他们秘密转移到安徽,等候接受训练!”杨显程说。
“我明白了!”李正说。